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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背景

  縣長呼國慶有一個情人。

  這是絕密。直到現在,仍沒有一個外人知道。

  他跟她是四年前認識的。那時,他還在順店鄉當書記。順店鄉離縣城較遠,沒人願去,呼國慶去了,工作搞得很有起色。後來,市里派人下基層考核幹部,派到順店鄉三個人,兩個男的,一個女的。再後,那女的就成了他的情人。

  那女的叫謝麗娟,大眼,大嘴,長得很"那個"。看見她總不由地讓人往"茄子地裡"想。可又不能想。人家是來考核幹部的,政治生命在人家手裡捏著呢,說不定就"一言興邦,一言喪邦"。初接觸時,呼國慶很謹慎,既熱情又有分寸,他主要是想給考核組留下個好印象。接觸了兩次後,他發現三個人中,那女的是關鍵人物。因為她長的太"那個",那兩個男的都樂意聽她的。這是個很微妙的心理因素,呼國慶撲捉到了。於是,他做了一點小小的動作,他不再見她了,儘量躲著她,私下裡讓鄉里的秘書把生活安排好,卻不跟她見面。這樣,兩天后,所有的幹部都談完了,呼國慶成了最後一個。考核組的人對他說:"呼書記,你準備一下,下午咱們談談吧?"他說:"好,好,我下午彙報。"

  那天中午,鄉里請了一頓,呼國慶暗中佈置了一下,把兩個男的全都灌翻了,卻偏偏留下了那女的。只讓她喝飲料。下午,呼國慶就去了那女人的房間。這時候,呼國慶也並沒有想別的,無非是想讓她回去後多說幾句好話。

  可是,當他跟那女的見面的時候,那女的第一句話就說:"呼書記,你的心眼真多。"

  呼國慶一下子怔住了。他想,這小女子可真不簡單哪!他那點小把戲,她一眼就看出來了。可他還是裝出一副什麼也沒聽出來的樣子,撓了撓頭,笑著說:"我們這裡比較偏,輕易不來個市里領導,也不知道如何接待,有不周的地方,還望多包涵。"

  那女的手裡扇著一個小手絹,有意無意地說:"把我們的人都灌翻了,還說不會接待?"

  呼國慶又撓了撓頭,說:"你看,真不會,真不會。"

  那女的看了他一眼,說:"你在這兒反映挺好呢。"

  呼國慶故意歎口氣說:"我這個人,沒啥能力,鄉里的工作,不好弄啊……"

  那女的說:"怎麼不好弄?不是幹得挺有起色麼。"

  呼國慶說:"不好弄,淨二不豆子。"

  那女的"吞兒"笑了,好奇地問:"啥叫'二不豆子'?"

  呼國慶故意激她說:"你知道豆子吧?"

  那女的白了他一眼:"我怎麼不知道豆子呢?你也太輕看我了吧……"

  呼國慶說:"'二不豆子'是本地方言。咋說呢,就是那種……你說它不熟吧,它黃了;你說它熟了吧?裡邊又青不愣的。這就是'二不豆子'。這種豆子點不成豆腐,是瞎貨……"那女的馬上說:"我明白了,這是一種形容,對本地人的形容。對吧?"

  呼國慶連聲說:"對,對,太對了!……從民俗學的觀點來看,這是一塊無骨的平原,是塊綿羊地,翻翻歷史書你就知道了。從根本上說,人是立不住的,因為沒山沒水,就沒有了依託。可這裡有氣。從易經理論上說,氣生水,也生火;生水倒好了,水可潤人,你到海邊上看看就知道了,水養人,也秀人,水能把人托起來。可這裡又缺水,不是說沒有一點水,是缺那種潤人的大水。你到村裡看看,二畝大的一個水坑,他們就叫'海子'。所以說,只能生火,火也是小火,沒有火苗的火,也就是慪慪煙什麼的。間或也可能慪出一個什麼大氣候來,但一般都很難成景。地就是這樣的地,人就是這樣的人。或者就大多數來說是這樣的。所以在基層工作,遇上的淨是些'二不豆子',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那女的聽著聽著,兩隻大眼忽閃忽閃的,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可呼國慶說到這裡,卻不說了,故意不說了,只說:"瞎諞,瞎諞。"

  那女的很認真地看著他,說:"你談得挺好,挺有意思。"

  往下,呼國慶輕描淡寫地說:"閒扯篇呢。兩位科長喝高了,這會兒不算正式談,晚上再正式給你們彙報吧。我說兩個小笑話,你就知道'二不豆子'啥樣了……我剛來的時候,遇上了一件麻纏事。離這兒七裡,有個村,叫圪土梁村,你聽這名兒?村裡有個小學。有一年下暴雨,村裡有一戶人家的房子塌了。房子一塌,沒地方住了,剛好那學校放假,這戶給村裡說了說,就搬到學校去住了。說是暫時的。可後來學校開學了,他也不搬,就在那兒紮長樁住下了。一住三年,弄的學生沒地兒上課。村裡、鄉里都勸他搬出來,可誰去說也不行,他就是不搬。這家有四個兒子,虎凶凶的,村裡也沒人敢惹。一直到我來之後,他家還在那教室裡住著呢。有人給我反映了這個問題,我就去了,去那裡一看,果然如此。我就給這戶人家作工作,希望他顧全大局,儘快地搬出來。我說,給你們半月時間,這時間夠寬餘了。可我一轉臉,就聽這戶人家說:他說的是個!想走走,不想走去,說些七八鳥幹啥呢?!縣法院都來過,也沒執行了,還怕鄉里?!我沒吭聲,一句話也沒再說,就走了。到十五天頭上,我又去了。這次我帶上了鄉里的全體幹部,還帶上了鄉派出所的全體民警。臨去時,我對那些民警說:都把槍帶上!……到了圪土梁,還沒進院呢,就見這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湧出來十幾口子,一個個大呼小叫的,說是死在裡邊也不出來!我站在院裡,沉著臉說:搬,十五天時間已到,按照法律,可以強制執行!我這麼一說,更壞事了,只見門前的地上趴倒了一片,一個個哭天搶地的說:誰敢搬,就從他們身上踩著過去!誰敢搬,他們全家就死在誰的面前!!……一傢伙,幹部們全都愣住了,誰也不敢動了。全都看著我。我黑著臉說:看我幹什麼?執行!出了問題我負責!爾後,我側過身,對民警們喝道:預備!……民警們忽拉拉都把槍拔出來了。我說:瞄準!……民警全都用槍瞄準了他們……我說:我喊,一、二、三……你們就開槍!出什麼問題我一個人擔著!接著,我喊:一!……這時,還沒等我把第二聲喊出來,這家的女人忽一下都爬起來了,一個個臉都嚇白了,看誰跑得快吧,一邊拽他們的男人一邊往外跑,還嘴硬呢,說:叫他搬,叫他情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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