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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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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苗青青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 已是傍晚了,她包裡的BP機像蟲兒一樣叫著,她已經看過了,上邊寫著:九點在上島咖啡廳見面。九點在上島咖啡廳見面。九點務必在上島咖啡廳見面!……那人一次一次地呼她。可她沒有回。 應該說,鄒志剛對她不錯。自從有了他,燈泡壞了,是他給找人換的;水管壞了,是他給找人修的;家裡的大小事,只要給他打個電話,他都會幫忙。他還經常給她送花,請她吃飯。有了一個近在眼前的男人,那日子的滋潤是可以體會得到的。雖然,這一份是「偷」來的,讓人忐忑,卻又是很富有刺激性的。記得一次夜半,兩人看電影回來,挎著手在街上走,可走著走著,各自的手就慢慢縮回去了……還是怕熟人看見!是啊,兩個男人,都是她此時此刻無法面對的。她神思恍惚地走著,有兩次都差點撞上行人……從黃河路到大石橋,而後折身往南,走上了二七路。當她路過九九美容美髮廳時,不知怎的,看裡邊燈火一片,富麗堂皇,她竟信步走了進去。一個服務員迎上來,說:「小姐,你頭髮多好。 做個離子燙吧?」她問:「什麼?什麼燙?」服務員說:「離子燙。做出來可好了。」她知道,離子燙是最貴的。她雖有些遲疑,嘴裡卻說:「行。——你老闆在嗎?」可那服務員卻著意強調說:「這個離子燙。本是一千二的,我們現在只要八百……」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從溫州來的女老闆九九從裡邊走出來,九九滿臉堆笑說:「阿惠,你胡說什麼?這是晚報有名的大記者苗姐!人家什麼沒見過?苗姐,對不起了,阿惠剛來,不認得你。你去吧,苗姐的活兒,我親自做。」聽她這麼說,苗青青也就不能不做了。 當苗青青從九九美髮廳出來的時候,她已知道她要去哪裡了。 是的,事既然出來了,總是要面對的,她必須面對。 所以,當她鼓足勇氣,來到男人辦公室的時候,她的心情竟好了許多。當她推開門的時候,見男人背對著她,正在一張圖紙前站著,男人真是魁梧啊!男人辦公室的四面牆上全是裝修的示意圖,站在那裡,男人就像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一樣。可她也注意到了,男人的辦公室裡放一折疊床,床上是他的鋪蓋。看來,男人是要在這裡安營紮寨了。 苗青青是有備而來的。當男人回過身,看見她的時候,竟有了些驚訝。是的,她換了髮型,特意做了個離子燙。而且,她身上穿的那件鴨蛋青的風衣,極自然地襯出了她那修長典雅的身材。 裡邊穿的那件黑色的開司米毛衣,把飽飽的胸一下子就托凸出來了,還有那帶有裝飾意味的長絲巾,打著一個很新潮的結兒,就這絲巾的紮法和搭配,把一個女人韻致照亮了。那就像美髮廳的九九說的那樣,阿姐,「萬人迷」呀!可是,那訝然是片刻的。望著她,任秋風的第一句話是中性的,有點突兀。他說:「你眼光很好。」 苗青青以為他指的是她的服飾,就提了心氣,用半撒嬌的口氣說:「眼光?——你以為呢?」 任秋風點了一下頭,用詞含蓄地說:「嗯,你是很有、眼光。」 苗青青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雙關語。那話裡,是含著譏諷的。女人哪,千萬別讓男人抓到什麼!往下,任秋風的口風變了,他冷冷地說:「有事嗎?」 苗青青說:「聽說,你被人抓走了……我來,看看你。」 任秋風「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苗青青說:「你去了六個小時,就被放回來了。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任秋風搖了搖頭,不屑地說:「純屬胡鬧。」 苗青青說:「胡鬧?你以為是胡鬧?可人家是有證據的……告訴你吧,是我一個姐們兒給我透的消息。我給法院打了電話,人家才答應放你的。」 任秋風淡淡地、不以為然地說:「是嗎?那,謝了。」 苗青青覺得機會來了,撒了一個嬌,嗔道:「怎麼謝?」 任秋風望著她,很久不說一句話。而後,他的眉頭動了一下,背過身去,終於說:「——離婚吧。」 苗青青雖說是有精神準備的,卻還是覺得陡了些。她眼裡慢慢起了一層霧,很艱難地說:「就這麼、謝我?」 任秋風默默地說:「我這是為你好。你不是已經這個……離了吧。」 苗青青含著淚說:「你,還是不原諒?」 任秋風沉默。 苗青青喃喃地說:「我是有錯。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能不能……」 任秋風仍是一聲不吭。 苗青青站在那裡,心裡的怨氣像黑霧一樣慢慢湧上來,她一字一頓地說:「那,我也、謝謝、你吧。謝謝你的、銅雕。謝謝你的、報紙剪貼本。 謝謝你,九年來,七次,不,八次,這應該算是第八次吧?好心的探望……還有,夜裡睡不著覺的時候,我會,把窗戶打開,讓風進來,那就是你的恩賜。這,也是要、謝謝的。」 燈光下,任秋風的影子印在牆上,印出一片孤清的模糊……久久,任秋風很艱難地說:「我執意要轉業,本來,是想給你一份驚喜。想不到,真想不到……算了,不說了。你,好自為之。」 苗青青無聲地啜泣了一會兒,扭身向外走去,她走了幾步,卻又扭過頭來,說:「你、寫吧。」 任秋風說:「寫什麼?」 苗青青說:「你不是要離婚嗎?離婚協議書。——寫好了,請通知我一聲,我隨時,簽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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