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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似乎是說,不管你說什麼。豁出去了,就這一堆兒了!

  劉漢香說:「頭一條,就是讓我把身子墊得大一點,挺著個肚子,做出懷孕的樣子,去找你們領導。領導要是不見,就在你們軍區的大門口立著,站上三天,只要見了你們的人,逢人就說,我是你的未婚妻,等了你八年……」

  馮家昌直直地站在那裡,緊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劉漢香接著說:「第二條,讓你爹領著我,扮成撿破爛的,直接去找你那城裡的女人。進門就給她跪下,憑她怎麼說,就是不起來……到時候,我一句話不用說,就讓你爹說。我說的話她可能不信,你爹說的話她會信。爾後,再找你們領導,一級一級找上去,讓你爹對他們說,只說實情,不說一句假話,你爹的話,他們會信。」

  這時候,馮家昌又「哼」了一聲。那張臉,鐵板一樣。

  劉漢香說:「第三條,讓村裡來二三十個老頭老婆,把軍區的大門給圍了。見了你,沒有二話,就是唾沫,光那唾沫就能把人淹了!爾後,一條條、一款款地給上頭的領導訴說你的『長處』,歷數你在村裡的各樣『表現』,讓部隊上的人都知道你家的狀況,知道你的為人……」

  「這第四條,是『呱噠叔』出的。他說,把你做下的事寫成『傳單』,全村人都蓋上指印,印上幾百份,見人就發。從縣武裝部一直送到北京的國防部……」

  「第五條,他們說,在你家,我已住了七個多年頭了。那就一直住下去,該做什麼還做什麼,看你怎麼辦。你要是敢這麼家一頭,外一頭,就是重婚,就犯了大法了。那也好辦,這個事,你想瞞也瞞不住。農閒的時候,村裡來些人,就上你家去,去了就吃、就喝、就攪和你。隔三差五地派人去攪和你。你不讓人過了,你也別想過好日子,叫你天天不得安生……」

  「第六條,他們說,城裡不是有人雇保姆麼?那好,我就算是你們家雇的一個保姆。你算一算,七年多,一個保姆,一年的費用是多少?老老少少的吃穿花用是多少?還有精神上的損失又是多少?這麼算下來,就把你算垮了。你要是敢說個不字,那就砸,見什麼砸什麼,法不制眾,你有本事,就把一村人都抓起來……」

  「第七條,他們說,也有賴法。再不行,就去法院裡告你強姦。你就是一強姦犯。全村人都可以證明你是一個強姦犯,時間、地點、人證、物證都有,人人都可以寫證言。那天晚上,你是攔路強姦……」

  「第八條,全村出動,背上被子,帶上乾糧,穿上老棉襖,三千口人來『抬』你一個人。進城後人分兩撥,一撥來軍區,一撥去你老婆的單位,就在這城裡紮下來,啥時說好了,啥時候走人……他們說,一個上樑村,要是合起夥子『抬』一個人,一準能把你『抬』回去。」

  「第九條,這個主意是辣嫂出的。辣嫂說,要是我,就弄根繩纏腰裡,裡頭綁上炸藥、電雷管,打扮得齊齊整整地來找你。她說,這叫死嫁。見了面,攔腰一抱,隨手那麼一拽,一生一世就嫁給你了,死也要落個軍官太太……」

  馮家昌硬得像塊鐵,他仍是直朔朔地立在那裡……那眼神裡似還含著一絲蔑視!他背過身來,冷冷地說:「說下去。」

  劉漢香說:「完了。」

  馮家昌說:「就這些了。」

  她說:「就這些了。」

  馮家昌鄙夷地說:「很好。你打算使哪一手啊?」

  劉漢香反問道:「你說呢?」

  馮家昌不語。

  這時候,劉漢香站起身來,長歎了一聲,說:「我看錯人了。」說完,她再沒有看他,就那麼挺著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去了。

  門響了一聲,「砰!」一下,又彈回來了,有風從門外刮進來……夾著一股淩人的寒氣。

  馮家昌仍是一動不動地在那地站著,站得依舊筆直。可是,如果往下看,就會發現,他的腿已經抖了,兩條腿像篩糠似的抖!在他的褲襠處,有一塊暗色的洇濕在漫散,那是尿水。有尿水洇出來了,一滴,兩滴,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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