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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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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偉呆坐一會兒,泡了一碗康師傅方便面充饑。正無鹽無味地吃著,齊懷仲和梅紅雨從西平大學回來了。他們去參加和貧困大學生的見面會。兩個人看見陸承偉又吃方便面,責怪了一番,一起去廚房給陸承偉做飯去了。 史天雄開車趕到宴園小區,剛好看見李姐和兩個「得都利」的元老走進門洞,歎了一口氣,開車回去了。 三位老姐,又來開導金月蘭了。 得知金月蘭還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李姐說:「月蘭,那姓史的,哦,這史先生說沒說什麼時候辦婚事?」金月蘭實話實說道:「這段時間,只通了幾次電話,談的都是公司的事,勸我不要衝動。這種時候,哪有心談婚事,他沒有,我也沒有。」李姐急忙問:「你的態度呢?」金月蘭道:「你們放心,我肯定不會和陸承偉合作的。」 李姐哀歎道:「你的命可真苦。我的肚裡藏不住話,該說什麼,決不藏著掖著。你不合作,他合作,最後不還是你合作?這個陸承偉這麼狠,姓史的為什麼還願意當他的副董事長和總經理?鄰居們都說,這演的是雙簧戲。東林說,這是陸家搶了『都得利』這個盆子,洗錢哩。洗錢是什麼意思,我不懂。陸家的勢力有多大,我還是知道一點。去年陸震天衣錦還鄉,走到哪兒,都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說要到哪個廠看看,早兩天就通知到了,大會小會開個不停,把平日的刺兒頭,能關的就關,能哄的就哄,都控制起來了。頭一天,東林他們還要去現場看看,看看有沒有人安炸彈。廚子做飯,還有人在廚房盯著,怕投毒。你想想,下臺十年了,還這麼威風,這姓史的能割捨得下?月蘭,還是早點把你的股份變成錢吧,這樣才踏實。」 金晶晶笑著從裡屋走了出來,「李阿姨,你說的可真夠嚇人的。經你一說,我們家這兩年好像一直生活在陰謀裡,不至於吧?陸震天又不是國家元,不可能享受這種待遇,你講的恐怕是馬路社消息。電視、報紙,天天講要建設法治國家,我不相信史天雄和陸承偉敢把我媽的股份給黑了去。」 李姐道:「晶晶啊,你還年輕,哪裡知道人心的兇險?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經過三個中間人傳話,最後一個中間人收了一千元中介費,才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了一個地址,交給江小三。 看見中間人要下車,江小三一把拉住了她,「小姐,陪我們走一趟吧。這個小雙姑娘要是不在……」中間人生氣地說:「你是什麼意思?我收了你的錢,小雙姑娘肯定在。再說,我也不認識她。你們要是信不過我,我打個電話,取消這次活動就是了。我帶你們去,就壞了規矩,以後還怎麼做生意?」 陸承偉讓這個女人走了,感歎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搞得跟地下黨接頭一樣。不就是跳個脫衣舞嗎?」把三朵馬蹄蓮放到鼻尖嗅嗅,「連接頭方式都程式化了。」 車開進濱江花園別墅區,江小三樂了,「這個小雙肯定是個留守女人,耐不住寂寞,找點刺激。悲慘身世,肯定是編出來的。要毒品,恐怕是搞批的吧。這件事越來越有點味道了。這一片房子,住的都是留守女人。」 說話間,小紙片上寫的地方已經到了。兩個人下了車,帶著錢、海洛因、杜冷丁和馬蹄蓮,朝一座白色小樓走過去。按響門鈴後,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你們找誰?」江小三答道:「給小雙姑娘送花。」女人問:「什麼花?」江小三答道:「馬蹄蓮。」女人又問:「幾朵?」江小三道:「三朵。」大門咣當一聲,自動打開了。兩個人走了進去,門又自動鎖上了。 大客廳的四角點了四根紅蠟燭,樓梯旁的鋼琴上,也點了一根紅蠟燭,火苗的躥跳,攪得客廳的空氣騷動而神秘。一個穿著黑衣的女人坐在黑影裡。江小三說道:「小雙姑娘,能不能把燈打開,我們看不見你。」女人哧哧笑著,「燈下看美人兒,說的不是電燈,而是這種燭光。過一會兒,你們就知道這燭光的妙處了。小雙姑娘還在路上,請兩位先生稍候。」江小三道:「千呼萬喚不出來呀!小姐,你是做什麼的?」女人又笑了起來,「等會兒,小雙給你們跳豔舞,總該有人伴奏吧。兩位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給小雙帶了什麼禮物?告訴我,我好安排節目。」江小三把盒子朝茶几上一放,說道:「一百二十克吸的。要是節目真好,再送三盒應急的杜冷丁。你讓小雙快一點來吧。」 女人扭著腰走過去,打開盒子,熟練地用小刀割開塑料袋,伸出指頭蘸一下,用舌尖一舔,驚喜道:「純度很高嘛!好久沒用過這上等貨了。兩位先生路子挺野的。你們從哪里弄到這種……」江小三不耐煩了,呵斥道:「你囉嗦什麼!從緝毒大隊弄來的,你信嗎?你快跟小雙聯繫,讓她快一點。」女人嘻嘻笑著,把海洛因小心收起來,拿起一根蠟燭,走上樓梯,彎腰點了一路擺放好的蠟燭,大客廳一下子亮了許多,也暖了許多。女人走到鋼琴前坐下,說道:「兩位先生,先聽一貝多芬的《月光》吧。」說著,輕輕地彈奏起來。 陸承偉一聽,就知道這個女人受過長時間正規訓練。想到這個女人目前的身份,不免替她惋惜起來。正聽著如夢如幻的音樂出神,突然感到地毯上似有影子在遊動,一抬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紗衣的女人,沿著弧形樓梯,像個幽靈一樣飄落下來。這種出其不意的效果,把江小三徹底震住了。紗衣裡面,只有窄小的內褲和小巧的胸罩,整個身體實際上已經原形畢露了。陸承偉只感到周身的血都朝腦袋上射去,騰地站了起來,衝動地喊了一聲:「小鳳——」 女人僵在那裡,隔著白紗看看陸承偉,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直笑得渾身顫,浪聲浪語地學說一聲:「小鳳——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叫小雙,不叫小鳳。請坐下吧。你出手很闊綽,別這麼猴急。阿翠,這位先生小這小那的妹太多了,你快彈呀。」陸承偉向前跑兩步,緊緊抓住女人的胳膊,動地說:「小鳳,我和老齊找你找得好苦哇。這些日子,我幾乎天天夢見你……我陸承偉對不起你……」 顧雙鳳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和陸承偉見面,又羞又愧,又惱又恨,本能地想把真相遮掩過去,猛地一推陸承偉,又覺得不對,又把陸承偉拉住了,歇斯底里地笑著,「阿翠你聽聽,感人不感人!找我找得好苦,已經夠讓人感動了,還幾乎天天夢到我,足以讓我暈過去了。」又拉住江小三說:「你是水先生吧?你這位於大哥今天的緒不對,小心鬧出人命了。你趕快把東西帶上送他回去吧。」江小三也認識顧雙鳳,尷尬得手足無措,無地自容。顧雙鳳吼道:「阿翠,你快把東西還給他!他們都有病!你沒看見?好,你們不走,我走。」 陸承偉已經淚流滿面,撲通跪在地上,緊緊抱住顧雙鳳的腿,仰著臉哀求著:「小鳳,你別走,你別離開我……」 顧雙鳳嘿嘿嘿地冷笑道:「于先生,你起來吧。這裡只有看客和嫖客于先生與舞女和妓女小雙,哪裡有什麼小鳳和陸承偉!你別犯糊塗。于先生出手很大方,一百二十克海洛因,按法律夠殺兩次半頭了。于先生花這麼大的代價,手裡又拿著小雙離不了的救命丹,小雙沒有理由不接待。你起來吧。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吧。水先生,你也來吧,玩二龍戲鳳更刺激。」陸承偉喊道:「小鳳,你別說了,你別說了——」 江小三已經清醒過來了,走過去對阿翠耳語道:「你跟我出去一下。」阿翠順從地跟著江小三出去了。江小三嚴厲地警告道:「阿翠,今天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從來都不知道有個小雙。過了今晚,這個小雙就不存在了。在這件事上多嘴,對你沒什麼好處!把毒癮戒了,等你那個所謂的丈夫來看你時,給他生個兒子吧。再吸下去,後果你肯定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阿翠害怕地看看江小三,囁嚅道:「不是我把她染上的。他一年只過來兩回,四五年了,又沒懷上孩子,一個人過,太苦悶了,就,就想嘗嘗,一嘗,就……去年冬天,買貨時碰上她,能談得來,就成了好朋友。過了春節,她沒錢了,就……先生,不信你去問問她,看我說的是不是實話。」江小三拉住阿翠坐到寶馬車的後排上,「你不要怕,我相信你。要條子有條子,要盤子有盤子,琴也彈得不錯。把毒癮戒了,路還寬得很。」阿翠聽得熱淚直流,「我想戒呀!可是,他,他天天晚上要從臺灣打電話過來,我沒法到戒毒所,戒不掉哇!」江小三道:「我可以幫助你。」 陸承偉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一聲一聲喊著「小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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