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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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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偉笑了起來,「你覺得這些話不該出自我的口?這種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中國的初中生都會說。電視、報紙、大會、小會,不都是這麼說話嗎?虛偽,難道還用學嗎?何況我確實這樣想過。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你,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陰暗嗎?你這麼做,哪裡還有他媽的什麼兄弟分?你讓她當面選,不如殺了我。你不要太得意了。當年打王大海,你真的是為了我嗎?我從來沒有娶過妻子,可我能感覺到什麼叫奪妻之恨。奇怪嗎?你不就是想聽我說真話嗎?我告訴你,不管有愛還是有恨,我都想做點事了。做點什麼事呢?你看看這個茶杯。」突然間一鬆手,杯子在樓板上砸出一個清脆的響,變成玻璃碴子了。陸承偉看了史天雄一眼,搓搓手,揚長而去。 史天雄久久地望著空門,慢慢把目光移向樓板上的碎玻璃。 齊懷仲在北京的家裡休息了一個禮拜,就再也待不住了,決定提前回西平。老伴埋怨道:「離了你,地球就不轉了?他讓你休一個月,你就休一個月吧。下個月,老大要把兒子送回來讓我帶。以後就沒這種清靜日子了。」齊懷仲憂心忡忡道:「承偉這個時候讓我休假,有點反常,他肯定要背著我做什麼事。他最近受了打擊,緒很不好,我真怕他做出什麼過頭事。」老伴又道:「雙鳳這麼好的姑娘他不要,神經兮兮要找初戀姑娘,不碰壁才怪呢?你說,他會做什麼過頭事?」齊懷仲不想多費口舌,嚇唬道:「我不在他身邊,殺人放火他都敢幹。」老伴馬上說:「那你快點去吧。承偉待咱們家不薄,可別讓他惹出大事了。」 在西平機場,齊懷仲意外地遇見了丹尼。丹尼剛從杭州飛到西平,鬍子像是有一兩個月沒刮了,看上去很老,一臉疲憊。齊懷仲一問,才知道這幾個月,丹尼和顧雙鳳之間的故事已經演繹了幾波幾折了。春節過後,顧雙鳳帶著丹尼回到金華住了一段,兩個人已經談到了婚嫁問題。半個月前,兩人一起回到西平,丹尼開始準備結婚用的法律文件,他萬萬沒有想到顧雙鳳突然間不辭而別了。丹尼再一次追到金華,一問,說顧雙鳳又回到西平了。說到最後,丹尼用憂鬱的眼神看著齊懷仲說:「她為什麼要改變主意?為了找她,這個學期我都沒上課了。齊先生,我真的很愛她,我會愛她一輩子。我會找到她的。」齊懷仲感慨萬千,說了很多鼓勵的話。又給丹尼留了手機號碼,又要了丹尼的手機號碼,才和丹尼分了手。 陸承偉也沒問齊懷仲為什麼提前回來,每天除了看股市行,就是看體育節目。齊懷仲觀察了兩天,現老二來別墅的次數很多,心裡不免替史天雄擔憂起來。 這天晚上,江小三拉陸承偉去參加一個活動,老二又來了,看陸承偉沒在家,就要走。齊懷仲喊道:「老二,有什麼事能告訴我嗎?怎麼著?信不過我?」老二恭恭敬敬答道:「不是。你是陸總最得力的助手,我怎麼能信不過你呢?這件事,陸總專門交代過,要保密。幹我們這一行,嘴必須得嚴。」齊懷仲冷笑道:「不就是要修理史天雄嘛。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們出點主意。」 正說著,陸承偉回來了,招呼老二進了一間房。齊懷仲躡手躡腳跟了過去,隔著門偷聽起來。陸承偉問:「查清楚了沒有?」老二說:「查清了。週一到週五,早上七點,金月蘭和她女兒一起離開家。晚上,沒什麼規律性。」陸承偉又問:「見沒見過史天雄?」老二道:「這一星期,他去過一次,在金家待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陸承偉道:「說說你的想法。」老二說:「西平已進入雨季,車禍最乾淨。七點十分左右,她騎車穿過白果街。白果街中間,有幾個大垃圾桶,可以在那裡做。」陸承偉問:「不傷人命,有把握嗎?」老二說道:「這個……沒有太大的把握……」陸承偉大聲說:「撞傷她就可以了。剩下的你想辦法。採取行動時,告訴我,我要去看看。」齊懷仲聽到這裡,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出去了。 第三天晚上,下雨了。齊懷仲一夜沒敢合眼。天快亮了,雨還沒有停。陸承偉穿得整整齊齊下了樓。齊懷仲跟著出去,搶在陸承偉前面,坐到司機的位置上。 陸承偉道:「你下來,我自己開。」齊懷仲道:「下雨了,你雨天很少開車,我送你過去吧。」 陸承偉上了車,「你知道我要去哪裡?」齊懷仲把車倒出車庫,「可能是宴園小區。那邊的路我熟。」陸承偉冷笑道:「你挺能幹嘛。這件事你不要插手,明白嗎?」 齊懷仲把車開上大街,說道:「你不習慣早起,肯定有點困,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西平解放前夕,一個資本家跟著國民黨的要員去了臺灣。他有個參加了地下党的小兒子留了下來。後來,小兒子結了婚,生了一個女兒……」陸承偉粗暴地打斷道:「不要再說了!」 齊懷仲把車開到金月蘭住的四號樓附近停下,掏出手帕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勸說道:「承偉,我知道勸不住你,可我還是要說。商場如戰場,這些年我們經歷了很多風風雨雨,和很多明的暗的對手較量過,我為你感到驕傲和自豪的,是你從未傷及一個無辜。我跟隨你,把你的事業當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不僅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更是折服於你嫉惡如仇、有德報德、有怨報怨的人品。承偉,金月蘭是無辜的!如果你今天做了這件事……」陸承偉側過臉看著齊懷仲,冷冷地說道:「做了這件事,我是不是就該下地獄了?你是不是還準備大義滅親?」這時,天已大亮,錐子雨淅淅瀝瀝下著。金月蘭和金晶晶出了門洞。金月蘭認真、仔細地幫金晶晶穿好雨披,母女倆走向自行車棚。 陸承偉的手機響了,他聽了片刻,說道:「我看見了,我就在附近,不要掛,告訴老二,聽我的。我說過,不要人命,不要人命!她們母女倆分手後,你告訴老二……」 金月蘭和金晶晶推著自行車從車棚出來了。 齊懷仲臉上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神,含著眼淚看著陸承偉,一字一頓地說:「承偉,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毀了一個顧雙鳳,已經夠了!我不能容忍你再毀一個母親、一個女英雄。雙鳳懷過喬本的孩子,這件事我就不該縱容你……承偉,你以為你這麼下去,離地獄還遠嗎?你不要逼我離開你!不要!你讓他們停下來!停下來!」 陸承偉慢慢舉起手機,「告訴老二,放她過去。對!行動取消了……她是無辜的,放她過去……」把手機朝後排座上一扔,雙手搓著臉道:「你說得對,金月蘭是個女英雄,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史天雄拋棄了我的親姐姐,讓我這麼多心血付之東流……我一直把他當成我的親哥哥,我沒辦法對他做什麼……你剛才說什麼?雙鳳懷過喬本的孩子?」 齊懷仲用手擦擦滿臉的汗水,「我和丹尼陪她去做的手術。我以為她成了明星,又有丹尼的愛,會把過去的事都忘了……她認為自己該下地獄,不配接受丹尼純潔的愛了。承偉,這件事已經無法彌補了。你是一個負有重要使命的人,不要再為歷史留下遺憾了。你有思想、有眼光、有雄厚的經濟基礎、有絕好的歷史機遇,你應該能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業!」 陸承偉仰在座椅上,閉著眼睛,傷感地說:「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實在沒有用。『既生瑜,何生亮』?有史天雄在舞臺上,我永遠只能演配角。」齊懷仲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撞傷了金月蘭,梅小姐還會離開天雄嗎?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和梅紅雨一起穿著結婚禮服進教堂嗎?」陸承偉苦笑道:「沒有這種可能了……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我經常感到絕望。產生這個念頭,是有點破罐子破摔了。我在想,如果金月蘭殘廢了,看你史天雄會怎麼辦!這種想法確實有點可笑。算了吧,我認輸了。」 齊懷仲道:「這不符合你的性格。承偉,反敗為勝的機會也有,你也有這種實力,為什麼不能正面和天雄較量較量呢?」陸承偉睜開眼睛道:「說說看。」 齊懷仲道:「目前,我還只有一些零星的想法,說出來供你參考吧。這幾個月,我都在研究『都得利』的經營模式。兩三年後,這也是我們一個投資方向。『都得利』現在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它在作出全市最低價的承諾時,又作了包賠差價的承諾。如果同一天,顧客在另外商場買到的商品價格比『都得利』的低,『都得利』可以在退貨的同時,補給顧客這一部分差價。這一條幫助『都得利』在西平建立了最低價的信譽。同時,它也成了『都得利』的死穴。如果競爭對手事先知道『都得利』的銷售計劃和價格方案,就能對『都得利』動致命的一擊。」陸承偉直起身子,「說下去,說下去。」齊懷仲道:「『都得利』成立技術部,肯定是想在管理上上個臺階。梅姑娘恰好又是技術部的經理,這就有文章可做了。你想想,如果蘭平章從梅紅雨之手得到『都得利』這些核心機密後,會做什麼事?當然,這需要一個關鍵性的人物。我想到了一個候選人。這個人叫刁明生,他是金月蘭的前夫。前些年,他和一個叫白菊花的同居。去年,白菊花因捲進一個販毒案,被判了刑。這個刁明生去年靠給一些小公司做假賬為生。因做假賬被拘留後,就以踩老年三輪車為生了。我還瞭解到,這輛三輪車,是金月蘭的女兒,當然也是刁明生的女兒給他買的。這個世界上最恨史天雄的,恐怕就是這個刁明生了。如果他能夠進入『都得利』,或許我們就能造出一個計劃了。當然,我這些想法,多少有點異想天開。」 陸承偉臉上露出了笑容,「幻想是人類進步的種子。你瞭解到的信息,不少嘛!」齊懷仲笑道:「我只是做了參謀或者師爺的本職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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