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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陸承偉所說的壓力,江小四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在她眼裡,陸承偉的日子每一天都過得悠哉遊哉、有滋有味,打打高爾夫球、打打網球、吃吃中餐、吃吃西餐,大筆大筆的錢就掙到手了。閒暇的時候,陸承偉喜歡和江小四談文學和藝術,語裡對詩人古狼相當尊重,誇完古狼的詩文,還要誇古狼在愛上體現出來的古典和浪漫精神。江才媛有些不以為然,說道:「文人,哪有對愛專一的?我不相信這個什麼古狼能坐懷不亂。」陸承偉認真地道:「小四,你可別存心誘惑他。這是我培養的諾貝爾文學獎的種子選手。」

  這時,齊懷仲才明白陸承偉討好江小四的真正目的,心裡道:鋪墊得差不多了,不知他會安排他們倆在什麼場合下見面。

  幾天後,古狼應陸承偉之邀,去了錦繡中華園陸承偉的別墅。古狼一進門,看見牆上掛著的照片愣住了。齊懷仲一看這種形,馬上認定這是一個敗招,這是智者千慮中的一失。陸承偉看看照片、看看古狼,說道:「古先生,她是不是長得很像你的女朋友?」古狼這才回過神,「像,很像。」陸承偉解釋說:「我也覺得很像。她姓袁,是我的女朋友。她現在美國。古先生,你請坐。我和你真的叫有緣分,連女朋友都長得像。股票終於成功上市了,可以歇一段了。如果古先生方便的話,我想請你多參加一些公司組織的活動。年底,我想到東南亞轉轉,很想讓你一起去。」古狼被陸承偉尊敬得有些不自在了,說道:「陸總,我現在是你的雇員,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以後,以後你別叫我先生了,還是叫我的名字吧……」陸承偉打斷道:「我怎麼能叫你的名字呢?像你這種級別的詩人,應該算文曲星了,一般人亂呼你們的名諱,會折陽壽的。范進中了舉人,他岳父連碰都不敢碰他了。大詩人聶魯達到亞洲一個王國訪問,上午去參觀古城堡,中午國王要宴請他,誰知他在參觀過程中和漂亮的女翻譯擦出了火,躲在一邊和女翻譯 親熱起來。國王得到報告,決定推遲午宴時間,要讓大詩人盡興。他說:詩人的個性,神們都該尊重。你能答應陪我去東南亞,我真的太高興了。」古狼見陸承偉說得十分真誠,也不再堅持,放開了和陸承偉談天說地起來。兩人談了兩個多小時,越談越投機,快吃午飯的時候,江小四來了。江小四極富攻擊性地看看古狼,說道:「你先別介紹,我猜一猜,這位先生肯定是你經常把他的名字像夜壺一樣掛在嘴上的大詩人古狼。」說著,掩著嘴撲哧笑了出來,「對不起,我想說的是酒壺,不是夜壺。只有酒壺才能配詩人,要不怎麼說李白鬥酒詩百篇呢。不過,夜壺用在古詩人身上,也不算離譜,他畢竟不是女詩人。」陸承偉大笑起來,「你這個死丫頭,怎麼能這樣糟踐偉大的詩歌呢!古先生,你可別在意。她叫江小四,大名叫江才媛,江豐年副省長惟一的女公子。芳齡幾何,我沒問過,可能是你的同齡人吧。身份……」江才媛接道:「一個在婚姻的圍城裡兩進兩出的孤獨的單身少婦。我最想寫的一詩,有位女詩人已經寫過了,篇名叫《誰來與我同居》。」

  古狼整日裡在文藝圈裡廝混,見識過不少膽大無恥的女人,這些女作家或者文學老女人說話也很大膽,熟悉了,什麼話都敢說,可江小四這種剛一見面就說夜壺,就叫喊自己孤獨,就談同居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古狼笑著朝江小四伸出手,很紳士地微微彎彎腰,「幸會,幸會!」江小四眯著眼睛,微微抬著頭,似笑非笑,大膽而仔細地看著古狼,也不伸手,評價道:「不錯不錯,有那麼點小紳士的派頭和風度,怪不得陸承偉一口尊稱一個先生。活著的文人,能讓陸承偉稱先生,也算成就了。」古狼的表尷尬古怪起來,伸出去的手僵著,正要縮回來,突然被江小四的手抓住了。江小四用拇指和中指、無名指、小指握住古狼的手,食指調皮地在古狼的掌心裡輕輕地勾動勾動。古狼破天荒遇到這種握法,緊張得表怪異起來。陸承偉只是覺得兩個人握手時間太長,打趣道:「小四,古先生是名花有主的男人,你可別存什麼非分之想。他的女朋友幾乎像你一樣漂亮,可比你年輕。」江小四放開古狼的手,笑道:「不錯不錯,像個正人君子。如今,像古詩人這種純的小男孩簡直絕了種,借古先生這顆種子生他幾窩,肯定能賣出好價錢。古先生,你說呢?」說罷,挑釁地看古狼。

  古狼這才意識到過分示弱,等於在精神上叫這個女人給閹割了,也大膽地看著江小四,說道:「種子真是好種子,可不知道你這塊地能不能種出好莊稼。」陸承偉擊掌笑了起來,「小四,怎麼樣,遇到對手了吧?」江小四抿嘴笑道:「是不是棋逢對手,現在還不好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多了,但願古先生是個例外。」

  玩笑開過,氣氛也融洽多了。下午,陸承偉帶著古狼和江小四陪天宇集團的副總張中保和辦公室主任周瑞到市網球中心打了兩小時網球。江小四再次成了主角,古狼只能扮演球童的角色。陸承偉善解人意地安慰古狼說:「你要有興趣,我可以找個退役國手教教你。其實,我也只是能把球打到對方的場地上。西平的上層,目前正流行打網球、打高爾夫球,專業教練很多,花個萬把塊錢,就能把你教出來。」古狼沒有拒絕這個建議。陸承偉不失時機地說道:「古先生這種人才,應該在省作協、省文聯這些單位任個實職。江副省長主管金融和財政,說話在文藝圈很管用。這個小四愛搞點惡作劇,其實心地很善。她最愛捉弄的人,是她爸。在中國,做什麼事靠單打獨鬥都難。古先生在文壇行走,只缺一個背景。」古狼聽得直點頭,眼睛的餘光始終沒有離開在球場上飛奔的江才媛。人確實是需要背景的。如果梅紅雨也能開一輛紅色寶馬跑車,隔三差五到網球場、高爾夫球場健健身,肯定會比這個江才媛引人注目。古狼開始思想這一類問題了。

  吃完晚飯,江小四要去聽音樂會,提前告辭了。離開雅間時,江小四隻跟古狼握了手,說道:「感謝你做我的球童,我肯定會用特殊的方式感謝你。」惹得周瑞大呼小叫說這不公平。江小四道:「我最近想聽小夜曲,想站在陽臺上聽人吟唱讚美詩,周大主任恐怕沒這種能耐。」說罷,丟下一個飛吻,走了。

  古狼感到緊握的右拳裡出了很多汗。這個女人的握手再次震住了他。江小四飄然而去後,古狼才意識到右拳裡多了一個紙團。這種奇特的誘惑方式,讓古狼感到渾身燥熱。又坐了一會兒,古狼去了一趟衛生間,小心展開紙團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明晚七點,我請你到西平劇場看薩特的《死無葬身之地》,不見不散。13808138963。」第二天下午,古狼撥了三次江小四留下的手機號碼,都沒接通。六點半鐘,古狼還是去了西平劇場。在劇場門口等到七點半鐘,古狼在心裡罵著娘,憤憤地離開了。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小寡婦這樣戲弄,古狼感到難以忍受。八點鐘,他給梅紅雨打了傳呼。他希望梅紅雨能答應出席週五承偉實業的一次活動。他要讓江小四看看,他並不缺好女人。

  梅紅雨又一次拒絕了。這讓古狼感到很沒面子,惱羞成怒地說:「你的腦袋真是長包了!你這種做法,今後我們怎麼在社會上立足?陸總待我們不薄,幾次邀請你參加公司的活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會怎麼想?你以為我這個破鐵飯碗真能端一輩子?莫名其妙!」梅紅雨固執地說:「我相信我的直覺。陸承偉對你這麼好,付給你高薪,借給你錢付房款,肯定有他的目的……」古狼衝動地說:「你真以為陸承偉對你有非分之想?你也太自信了。你知道陸承偉接觸的都是什麼女人?名演員、名模、女歌星,成群結隊,哪一個都比你這種中方雇員有身份,這些人沒有一個是醜八怪。前兩天,他還提出讓我跟他一起出國看看,開開眼界。他有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在美國。你我的家庭背景,對我們的未來一點幫助都沒有。我也像你一樣,什麼時候我們會有出頭之日?」梅紅雨吃驚地看著古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從來沒有隱瞞我的家庭出身。」

  兩人再一次鬧個不歡而散。回到皇冠大酒店,古狼想想江小四的可惡,又給梅紅雨打了傳呼,主動道歉說:「對不起,我的心不大好。」梅蘭見女兒回了電話後仍是悶悶不樂,問了幾句,歎一聲,「這個古先生看來是達了,媽說過不再過問你們的事了,你自己掂量吧。」

  江小四見到古狼,誠懇地做了自我批評,解釋說自己那天掉了手機,又遇上堵車,心壞透了。七點十分趕到劇場,沒看見古狼。古狼大度地說:「沒關係。我女朋友請我看電影,等到七點一分我就走了。你遲到,我早退,沒緣一起看《死無葬身之地》,以後再找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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