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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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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月蘭苦笑著說:「有世光和小江作個證也好。董事會開不開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你的妻子陸小藝下午在你小舅子的別墅約見了我。會談的過程,我不願意再說什麼了。她手裡掌握著十八年前,我和你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證據。在她眼裡,我十八年前,已經做了第三者……你已經是『都得利』的大股東了,我沒權力解除你總經理的職務。我不願意擔一個讓你妻離子散的罪名,按照她的要求,正式勸你自己主動離開『都得利』、離開西平,回到她為你設計的正確軌道上……」 史天雄一拳砸到桌子上,青著臉沖出了房間。 楊世光深感意外,自自語著:「小藝嫂子是個通達理的人,怎麼會這麼做呢?」 金月蘭流著眼淚收拾著東西,「當年,不知道哪個混帳記者,專門拍了我和他親密無間的鏡頭……你們告訴史天雄,我請長假了。我很希望他能快一點回北京去,這樣,我就可以從他妻子那裡得到高達七位數以上的補償。」說罷,背著小包,擦著眼淚走了。 楊世光和江榕也不敢阻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說什麼。 楊世光一屁股蹲在椅子上,「這把火燒的……這個天雄啊,就是不會哄女人。小兩口還不記隔夜仇呢!小藝上兩次來,他每天還住在牌坊巷……幾個月不回北京,已經很過分了。」江榕看看楊世光,說道,「你不是也沒回去嗎?你就不怕後院起火?」楊世光說:「能一樣嗎?天雄在陸家是國寶大熊貓,我是一個多餘的人……咱們不說這些了。小江,咱們快點去勸勸金總,『都得利』能有今天的局面,不容易。要是金總一氣之下辭了職,『都得利』就垮了。」 江榕笑道:「問題沒那麼嚴重,關鍵就看史總的態度了。他要走,誰也留不住。他要不走,金總也不會走。金總是『都得利』的創始人、董事長,她怎麼辭職?你沒聽她怎麼說?她沒權力解除史總的職務。我看是這個陸小藝打錯了算盤。又是找證據證明金總是第三者,又是提出巨額賠償,把金總當成什麼人了?這叫弄巧成拙!史天雄要是甘願受妻子的擺佈,根本來不了『都得利』。勸勸金總也應該,走吧。」楊世光聽得直點頭,「想不到你小小年紀,會有這般見識。有道理,有道理。金月蘭在陸小藝那裡受了委屈,就把球踢給史天雄,看你把球往哪個方向帶!」江榕笑道:「我是女人,女人,明白嗎?金總心裡有愛,才會有這種表現。這回,史總恐怕還是不會哄女人。」 陸承偉已從陸川回了家,一聽陸小藝見了金月蘭,連聲說:「臭棋,臭棋!姐,事不該這麼辦呢!」 陸小藝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不該這麼辦,可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挑明瞭,也好。我受夠了!受夠了!他把我陸小藝當成什麼了?」 陸承偉想了一會兒,說道:「天雄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吃軟不吃硬,又不肯認錯。我送你到賓館住去,明天你就回北京,回避一下,免得矛盾激化。」 話音剛落,史天雄已經進了客廳。 史天雄伸著指頭指著陸小藝,「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陸小藝慢慢站了起來,「想打人了,對不對?」朝史天雄走近一步,「動手吧。一動手,什麼都齊了。我這個可憐的妻子,什麼屈辱都體驗過了,就差挨你的鐵拳了。你動手呀!」 「姐!你冷靜點!」陸承偉把陸小藝拉開了。 史天雄忍不住說一句:「你怎麼能這樣幹呢?你……」 陸小藝過去把錄像帶取了出來,「她是不是什麼都給你說了?肯定是這樣的。史天雄,你也別沖我脾氣了。你別以為我是在求你們。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第一,回北京去,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第二,你要決定留在西平,咱們只能離婚。我給你一個月時間做出選擇。」說完,轉身上樓去了。 「都得利」在降價戰中取得了全勝,梅豐認為該給史天雄做一期節目了。週三一大早,梅豐和王攝像帶著車趕到了牌坊巷。她準備先拍一些史天雄日常生活的鏡頭,然後再採訪史天雄,把節目做得活潑一些。按「都得利」的展勢頭,史天雄在這種小平房裡肯定住不了幾天了。 史天雄和楊世光都不在,梅紅雨正在往外搬紙箱子。 梅豐問道:「紅雨,你在幹什麼?怎麼回事?堂屋都變成雜貨鋪了。」梅紅雨苦笑一下,朝裡屋一指,「『都得利』刮的降價風,把你梅蘭姐一下子刮到六七十年代了。聽說幾個大商場的東西比出廠價還便宜,瘋狂採購了一整天。洗衣粉、白糖、食鹽,見什麼買什麼。安爾樂衛生巾,一回買了六箱,夠我用到更年期了。放在屋裡占地方,放在院裡又怕人偷了。我準備送到羅大媽的店裡,讓她處理一些。」 梅豐無奈地搖搖頭,「物質匱乏恐懼症!你們的鄰居呢?怎麼都不在?」梅紅雨看看廂房,「早出晚歸的,已經快有一個星期沒見到他們人了。」 梅豐和王攝像趕到「都得利」總店門口,看見史天雄正在卸貨,扛一隻大箱子,滿頭大汗往店裡走。梅豐喜出望外,忙喊道:「別對焦了,跟著拍,快一點。」兩人跟了進去。 史天雄把箱子放下來,生氣地說:「拍什麼,拍什麼!有什麼好拍的?」說著,出了店門,點了一支煙。梅豐又跟了出去,「唉,你這個人是怎麼了?太健忘了。我們起個大早,可不是來討沒趣的。」史天雄抑制不住內心的煩躁,說道:「西平下崗辭職的幹部,成百上千。幹嗎非要找我?我不想抛頭露面,更不想出名。」說著,跳上小貨車,喊道:「小王,走吧。」小貨車開走了。 梅豐真生氣了,大聲說道:「這叫什麼事!『都得利』的總經理,就是這種信譽呀?出爾反爾,說變卦就變卦呀?剛剛渡過一關,大司長派頭……」楊世光忙跑出來,拉住梅豐央求著:「小點聲,小點聲。我喊你一聲姑奶奶,行不行?梅記者,這人不是機器,總有個喜怒哀樂。實話對你說,史總最近遇到一點麻煩……」梅豐餘怒未消,「他的麻煩又不是我給他添的,幹嗎把我當成出氣筒!為做這期節目,我已經跑五六趟了。不是想借他這個下崗司長的動人事蹟、光輝業績給全市幾十萬下崗人員打打氣,我才不來受這個累、受這個氣呢!」 江榕笑著把兩聽飲料遞過去,「梅記者,先喝口水潤潤嗓子。這期節目很急嗎?」梅豐接過雪碧喝一口,仍然不依不饒,「文盲都知道新聞的生命在於它的時效性。等史天雄像他小舅子一樣,成了百萬富翁,坐著奔馳車,住著小別墅,他的命運與大批生計還成問題的下崗人員的命運還有個屁關係。我要的就是這個當過司長的人,住月租金只有一百多元的民房,和搬運工一起扛箱子。你們『都得利』的廣告詞是怎麼說的?在非常的時期,『都得利』與你共渡難關!整個一個虛假廣告嘛。」 楊世光也有點上火了,點了一支煙,「到底是西平市第一名嘴。虧得我們還有個共同的朋友陸承業,要不,今晚『都得利』肯定在劫難逃了……」梅豐一聽,氣更大了,「什麼意思?這件事與陸承業有什麼關係?你給我說清楚!」 楊世光說:「好,你過來,到這邊,我給你說清楚。」 江榕急了,「老楊,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梅記者,你聽我給你解釋……」梅豐固執地說:「我只聽他的。」 楊世光看看店門口,估計店裡的職工聽不到他的聲音了,站下來說:「梅小姐,我告訴你,正是因為你們這些電視臺的記者,讓我們『都得利』陷入了空前的危機。我們董事長請了假,獨自出去旅行了,我們史總經理馬上就要妻離子散了。你已經看見了,這幾天他只能做裝卸工。這個時候,你又把攝像鏡頭對準他,他能不煩嗎?陸承業陸總,是天雄最敬重的人,我是想請你告訴陸總,讓他抽空勸勸天雄。這樣折磨自己,不是個辦法。」 梅豐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馬上說:「對不起。到底出了什麼事。」 江榕就把事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楊世光補充道:「那些剪輯在一起的鏡頭,確實能讓人產生誤解。」 梅豐驚呆了,自自語著:「這盤帶子還在呀——」用手拍拍自己的頭,「剪輯這些鏡頭,是我的主意。那時候,我在省電視臺做實習記者。英模報告團巡迴報告結束後,台裡要我和白玲把每個人的演講片段搞個集錦,送給他們做個紀念。我和白玲從素材帶中,現史天雄和金月蘭在一起特別美、特別般配。所以,就剪輯了一些,錄在集錦後面了……真沒想到我們當年做的是顆定時炸彈……」 楊世光感歎道:「真是不可思議。你太……」 梅豐歎道:「十九歲的我,什麼也不懂。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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