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 | 上頁 下頁 | |
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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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打電話通知他,讓他來接你。你是不是剛下火車?你們河南我去過,你喝水。我這就去打電話。」 董小雲被這個多話的小李弄得不知所措,不明白這些戰士為什麼都這麼熱情。 王金栓這時正在仔細閱讀《解放軍報》當日的軍事理論版。 大辦公室角落的電話間門開了,探出小黃參謀碩大的腦袋。 「老王,老王,王參謀,你未婚妻來看你來了。」 王金栓抬起頭,扔出一句:「亂彈琴。」 黃參謀對著話筒說:「王參謀馬上就去。」他走出電話間,「老王,到底是老革命,保密工作真沒說的,什麼時候能吃喜糖?」 王金栓頭都沒抬:「別尋開心了。」 「你不會我可去了,」黃參謀笑道:「芳名董小雲,現年二十三歲,未婚,家住涅陽六裡屯,身份證號碼,501……太長了,我沒記住。」 王金栓不由地站起身,自言自語說:「她竟找來了,」突然問黃參謀,「你是不是……」 黃參謀道:「是小戰士電話中說的,人家已經等好久了,還不快去見見。你看,還是忘不了擦你那皮鞋。對了,我後天探家,走時鑰匙交給你。不反對你當新房用,回來可要給我補發喜糖。」 聽著黃參謀的玩笑,王金栓人已經到了走廊裡。 當天晚上,這件事被當做特大新聞,傳遍了整個大院。王金栓又要結婚了,要和一個小他二十歲的姑娘結婚了,那姑娘春燕當作一個忘恩負義的樣板來看待。這麼說冤枉了春燕,她是個替罪羊。道理很簡單,你在她活不下去的時候救了她,把她帶到這個大城市,她卻在你在前線流血的時候背叛了你……」 王金栓簡直無話可以回答,他本能地想反抗,卻尋不到一件武器。他吞下幾口煙。 董小雲呷口茶水接著說:「我不這麼看這件事。我認為你是主動離開了或者說你把她推開了。你覺得你已經,不是,你就要成為春燕新生活中多餘的一部分,你把自己當成春燕的盲腸,你怕將來有一天這截盲腸發炎了,會帶給春燕新的痛苦,你不願意看到這一天,你就決定隱去了。這是多麼高尚的犧牲呵。」 王金栓嘟囔了一句:「我沒想這麼多。」 「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你在這麼大的城市,難道竟沒有一個人看出你身上的那股勁兒?」 談話就這麼繼續著,不知不覺中,起床的軍號已經響了。 接下去的日子,王金栓在考慮一個問題:董小雲該不該留在他身邊。幾十年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可眼前這個董小雲有一種感動自己又能激發自己的活力。他看到了那種被稱之為心靈或靈魂的東西,而且這心靈是那樣能與自己息息相通,這是他在數次婚姻中從未有過的發現,他感到了不能自己的狂喜。他想,從現在開始的一切對自己的今後是至關重要的。儘管他並不十分明白董小雲這次來的目的,但還是想把一種隱隱的期盼表達得清楚一些。自己早過了青春期,而董小雲卻含苞欲放,一個還在春天裡漫遊,一個已經能嗅到冬天的殘酷了,要跨過夏日的距離,那熊熊的盛夏會不會把他燒成灰燼?這裡當然還有一種難越的障礙。有一天,他不由自主地寫了一份結婚申請。他明白這事該這麼直截了當解決。還在考慮是不是該給董小雲看的時候,又一個人撞了進來。 那個黑瘦的青年一見他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雲呢?」王金栓當時就感到一種不祥。一見董小雲,他發現董小雲的神色也有些怪異。 董小雲一見那黑瘦青年,搶先說道:「表,表哥,說好安頓下來了,你,你們再的,怎麼就來了,這不是讓王大哥為難嗎。」 黑瘦青年說:「家裡出事了,我只好來打工,需要錢。」 「早就說好了,這樣多不好,早就說好了……」董小雲重複著。 王金栓沒看到更多的異常,就說:「我還認識一些人,明天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活兒。」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王金栓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一切都明白了。王金栓進屋後兩個人都有點不自在,同時喊了一聲:「王大哥。」 「坐吧,坐吧,工地上活累不累呀。」 「不累,不累。」 「你坐嘛,一家人還這麼客氣,喝水。」王金栓說。 他在瞬間沒有了疑問和憤怒。始終微笑著,來來回回為表哥服務著,一支支煙遞過去,把氣氛搞得非常融洽。表哥坐了一些時候,走了。 董小雲陪王金栓坐著,王金栓抽了五支半截煙,仍沒有要走的樣子。平常,這個時間,王金栓為了避免閒話,早到了辦公室。董小雲終於發現王金栓的目光裡有問詢和期待的成份,她下意識地把頭勾了下去。 「講講你和你表哥的故事吧。什麼時候開始連我也編了進去,說說吧。」 董小雲開始講她的故事:「我考過兩年大學,一次差兩分,一次過了線,沒有關係,沒有錄取。後來,我就到廣州去打了一年工。你不知道那一年我受的是什麼罪。大年初三,我們幾十個姐妹坐兩輛包車從涅陽到廣州。車到唐河,前面一輛掉到河裡去了,當天就死了十九個。我們又被送回來。很多人怕了,不願出去。初六,我和幾個男的又出發了。在螺河換車,根本上不去,他們幾個把我塞進車窗,車就開了。我一個人到了廣州。一下車,我就被拉進了收容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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