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王金栓上校的婚姻 | 上頁 下頁
十七


  柳五變:那就塗掉吧。

  林部長:也不算離題。留著將來做史料吧。今天我也算是長了見識。不瞞你們說,我從提幹到現在,只有一萬五千元積蓄。現實逼迫著大家要變。這麼一番話,我有點想明白了,王金栓離婚也有它的道理。

  張主任:我原來那個單位,也是離婚成風,看來這也是個潮流,也說明軍人的婚姻確實存在問題。

  林部長:需要一個過程才能平衡。

  董處長:恐怕需要綜合治理,王金栓同志至少做到了公私分明,很有組織紀律觀念,並沒因自己的要求沒有達到而鬧情緒。馮靈芝一同意,人家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麼一個老同志,一份接一份寫申請,還按正常手續辦,已經很難得了。

  周副主任:原來那個單位,有個中尉離婚半年了,組織上還不知道。他和另外一個女孩子關係密切,被人告到保衛科,抓他到辦公室審問,他掏出了離婚證。

  林部長:這終歸是個人的問題。《婚姻法》上並沒有那一條規定我們有阻止王金栓多次離婚的權力。

  張主任:這麼說我們還犯了官僚主義的錯誤,有句流行歌詞是怎麼說來著,哦,叫做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白貓黑貓,抓住老鼠都是好貓,王金栓同志工作上沒出任何問題,這個問題要想不通,影響工作事大。

  王副部長:從現在做起,我同意。

  張主任:立竿見影,看來你錢途光明,是金錢的錢。

  林部長:柳秘書,你就寫個證明吧。

  柳五變:還寫上感情破裂什麼的?

  林部長:這是個程式,要寫的。

  王副部長:還是加上經組織多次調解無效幾個字,要不然,我們今天就是無效勞動。

  附件4:

  機關黨委:

  我與涅陽王家灣農民馮靈芝已在東城區較場街道辦事處辦理了結婚手續。按三總部文件規定,我可以帶家屬隨軍。馮靈芝系再婚,帶一女一兒嫁我。按有關法律規定,王鐵柱和小瑞與我已存在父子父女關係。請組織為我愛人及孩子辦理隨軍手續。

  申請人:王金栓

  附件5:

  東城區民政局:

  我系××軍區作戰部如處副團職參謀,已與涅陽王家灣農民馮靈芝在東城區較場街道辦事處辦理了結婚手續。馮靈芝系再婚,婚前有一兒一女,男名王鐵柱,女名王小瑞。我與馮靈芝結婚後,與王鐵柱、王小瑞已確立父子關係。按中國人民解放軍三總部有關文件暨國務院有關文件規定,王鐵柱、王小瑞可隨馮靈芝一起隨軍。

  王鐵柱、王小瑞確系馮靈芝親生,特此證明。

  王大哥:

  您好!

  你可以猜猜我是一個什麼人。我想你猜不到。其實你根本不用猜,我這就告訴你。

  我叫董小雲,今年二十三周歲,已經過了法律上可以成家的年齡,可如今仍孑然一身。這個詞不知道我用的是否恰當,你當年是一中的高材生,不當之處請你雅正。但我不是一個不諳人心,只能讀懂瓊瑤小說的毛丫頭,我早開始了我的戀愛史。

  我自小就和你同飲一河水。這個說法需要立即做一次修正。因為你離開故鄉之日,正是我的出生之時。我只是在你有限的幾次度假中,才和你同飲一河水。這水自然和你喝的略有不同。裡面已染上你的一些氣息,困為我在你的下游十裡的地方。好幾年你都沒有回來了,特寄我的一張近照,考一考你的能力,看你能不能從照片的我身上辨別出起河水這些年是變得甘甜了,還是變得苦澀了。

  我搜腸刮肚擠出上面的文字,是想向你炫耀一下我的語文程度,看看這個高中二年級就在地區小報副刊發表過散文的中學生,經過幾年風吹日曬,文字是否已變得不堪卒讀。走麥城也需要和你談談,正是因為我太偏愛祖國的語言文字,才導致我語文考了全縣第一,最後卻名落孫山。

  這裡不是解答一個幾何題,所幸要讀懂一個男人,不需要物理定律和化學實驗,只用一顆心完完全全投入也就夠了,我發育最好的器官,就是這顆心了。

  再轉遠了,我怕回不來,因為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真火車,我確實是一個井底之蛙,但不是那一隻井底之蛙。因為我知道外面有個很大很大的世界,很精彩的世界。我只能在夢中去那裡暢遊。

  十七歲那年,我第一次聽到你那傳奇的經歷,我被震撼了。少女的羞怯阻止了我當時走近三家灣你的家裡。後來你走了,帶著馮靈芝母子三人走了。王家灣人把你驅逐了,那裡再沒有你的立錐之地,在別人眼裡,從那時起,你成了一片無根的浮萍。我承認愛情會有一種巨大的力量,如果我感覺不到這種力量的存在,這種力量現在沒有左右我,我能有勇氣赤裸裸地站在你的面前嗎?你比我大二十歲,幾乎可以做我的父親了。沒人能理解你,你終歸都要自覺地離她們而去,我抱定了這個想法,一直苦苦地等待著,一等就是六年。我不想對你說這六年我是怎麼度過的。

  不用說了,不是說人在絕望時才去回憶嗎?我已經知道了你又離婚的消息,我已經不再悲觀。

  我覺得我讀懂了你,是的,我至少讀懂了你的大部分,最重要的部分。你是天底下最不幸的那種人,又是一個具備磁石特性的那種人。你總在行動,你害怕一潭死水的狀態,真不知道你那瘦瘦的身體裡蘊藏多少激情。你已經盡你的能力,做完了你要做的工作。

  如果人生能有八百年,我願意一輩子做你的隱身知己,看著你一點點把苦難的故鄉帶到樂園。這是不可能的。你該停下來歇息歇息了,你該享受一下你的成果了,你該找到一個知你的人一吐為快了,你該消受一下真正的愛情了。這難道不是你期望的嗎?

  我並不奢望能很快見到你,但我會一直等著這一天。王家灣不是你的家了,那個院子住著王家的四子和他用兩千元錢買來的妻子。王家灣早把你的名字從族譜上抹去了,我真的不願你傷心。我也不用告訴你我的家到底在你熟悉的哪一個村落。我甚至不明白給你寫這封信的目的。我的心是迷亂的。我真的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自認為理解你的全部苦難的女子,像你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可能很快又會引起女人注意,或許這個人已經存在了。王大哥,你不要笑我,就算聽一次一個多情的少女的傾訴吧。

  董小雲 ×月×日

  辦公室人很多,王金栓粗粗把信瀏覽一遍,繼續看報紙。他想這可能是縣城某個同學的惡作劇,並不十分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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