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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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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軍區的觀摩人員,也七嘴八舌講了自己的意見。焦點問題只有一個:A師這種甲種師,像國有大中型企業是國民經濟目前階段的支柱一樣,在目前的條件下,構成了這支軍隊的主體,演習不能這樣就結束了。 方英達放下電文,憂心忡忡地說道:「已經到了國歌裡講的最危險的關頭了。如果這是一場敵方投入了數字化班的局部戰爭,我們已經敗了一陣。演習這樣結束弊多利少哇。皓若,命令兩軍停止一切軍事行動,先進行檢查總結,A師更要對每個轉折點進行仔細研究,看看軍事的和非軍事的因素各占多少。童部長,你儘快寫出個報告,附上我們的建議和意見,上報軍區黨委,並請軍區黨委考慮是否上報總部。有好說好,有壞說壞。要把藍軍的數字化班的組建過程和在演習中的作用,做單列報告。這種部隊的出現,會給戰爭帶來什麼,需要做仔細研究。」 下午三點,黃興安從河谷出發,又要去參加軍事檢討會了。此時,河谷地帶的藍軍已經開始向〇一號高地回撤,凱旋曲的音符掛滿了滾滾西去的車流、人流。幾千紅軍不知該算「被俘」還是該算「陣亡」的官兵,表情木然,默默地看著藍軍遠去。黃興安不由自主地走到藍軍已經走了的空陣地前,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帶領一團打了一天一夜零五個小時惡仗,眼看著就要摸到勝利女神的裙據,突然間又成了階下囚,這巨大的落差,幾乎使黃興安的心理無法承受。他在心底裡已經痛苦地承認:這個仗,從頭至尾我都沒看懂過。 幾百上千個紅軍幹部戰士無聲地移動過來,把黃興安圍住了,吵嚷聲、埋怨聲和詢問聲,響成一片。黃興安只能苦笑著面對部下一聲緊一聲的責問。 一個少校吼了一嗓子:「吵什麼吵?我一個人問還不行嗎?師長,我們是不是又一次被俘或叫戰死了。」 黃興安沉痛地點點頭,「是的。包括我在內。」 少校一把抓下軟軍帽,帶著哭聲說:「這他娘的打的叫什麼仗!後勤的人都他媽的是廢物!」 黃興安眨巴眨巴眼睛,乾咽了一下,誠懇地說:「同志們,不要埋怨後勤部隊,也不要怪范司令他們指揮無方。你們都為咱們師盡了心盡了力。這次失敗,我黃興安負有重大責任。請你們讓一下,我要去『師指』開檢討會。」 幹部戰士們都沒有動。 少校哽咽著:「師長,演習是不是要結束了?我們,我們真的不甘心呢!師長,你要求要求,再打一次吧……」 幾百上千人跟著喊:「再打一次,再打一次……」 黃興安流下了眼淚,「同志們!你們的要求,我一定轉達上去。我們都是軍人,服從命令是我們的天職,你們在這裡等候上級命令。我對不起大家,沒有指揮你們打勝仗。」 幹部、戰士們讓開一條路,含著眼淚,目送黃興安的吉普車東去了。 黃興安趕到師指揮所,簡凡已經到了多時。簡凡認為,在第二階段演習中,他沒遺下任何過失給人攻訐,底氣很足,一到師指揮所就指責「師指」決心下得太遲,後勤部隊是一群廢物。 唐龍忍不住了,說:「簡團長,這個仗,你恐怕還沒看清楚!如果詳細追究,你的二團責任最大。都什麼時候了!把自己洗得再乾淨,有什麼意思。要是實戰,你已經去了戰俘營。去那裡,你恐怕要受禮遇。有功之臣嘛。」 簡凡盯著唐龍看看,「唐龍啊唐龍,人沒闊,倒先變了!你個小上尉,還沒資格給我說這些。」 唐龍笑了笑,「我知道我這個司令助理有職無權,你就是犯了叛國罪,我這個小上尉也無權指責。我不清楚,你們和一團之間私架電話線,算不算山頭主義?或許你只是想用這個電話向黃師長問個寒暖。」 簡凡大怒,指著唐龍的鼻子罵道:「你他媽的血口噴人!一師之長在一團,我向他彙報情況,符合條例。」 范英明忍無可忍,慢慢走了過來,「我這個紅軍司令是個臨時的,師參謀長總算個永久的吧?簡團長,你至少犯了三次影響到全域的錯誤,還不包括唐龍指出的這一次。第一,改變主力一營攻擊線路,事先事後都沒報告,影響從七號公路迂回包抄的戰略性行動;第二,在〇一號高地一線,你團絕對遭遇過藍軍主力,這一點已從藍軍上報的演習備忘錄中得到證實,你也隱瞞了這一重要情報;第三,『師指』令你們放慢擠壓速度,你團陽奉陰違,過早被敵人纏住,致使喪失最後改變全盤計劃的機會。這三條錯誤,哪一條都能證明你實在不配再當團長。」 簡凡怔了一會兒道:「這完全屬一個獨立作戰團的機斷處理權限。我當不當團長,恐怕需要總參說了才算數,你只是個師參謀長,而不是總參謀長。」 劉東旭一掌拍在桌面上,震掉兩個茶杯,「簡凡,A師到了這種地步,你連該承擔的責任都不去承擔,證明你確實不配再當團長了。我現在以師黨委書記的名義,建議撤銷你二團團長職務,在你說的總參批復前,建議對你停職反省。」 簡凡沒想到劉東旭會發這樣大的脾氣,又第一個提出撤他的職,聽呆了。 唐龍軟軟地接一句:「要是某些人占住茅坑不拉屎,情況可能要好得多,拉的屎太臭……」 簡凡白了唐龍一眼,一轉臉,看見黃興安立在門口,心裡多少有點底,梗著脖子說:「劉政委,組織原則總是要講吧?做出停一個隻有些莫須有錯誤的團長職務的建議,恐怕需要師黨委常委舉手表決一下吧,『三大民主』不是還有個政治民主?李副政委在養病,田主任在留守,前線還有五個常委……」 劉東旭臉色鐵青地坐在椅子上,「簡凡,我現在就召集開這個常委會。後勤部鄒部長心臟病突發,早上剛剛搶救過來,人住在清江縣醫院,沒法參加會。高軍誼因涉嫌特大戰時盜油案,也失去了參加會的資格,何況,他已經于今天淩晨自殺謝罪了。剩下的三個常委都在,再吸收你這個師黨委委員列席旁聽一下。我再以黨委書記的名義,任命正式黨員唐龍同志做會議記錄員。簡凡同志,你認為還有哪一點不合組織原則,提出來。」 黃興安口吃地說:「高,高軍誼真的自殺了?」 范英明說:「高軍誼的問題,等保衛部門查看完現場後再開會討論處理意見。現在開會討論簡凡同志的問題。」 簡凡這才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了,乾脆把心一橫,梗著脖子說:「黃師長,前線的情況,你比他們清楚。上一次敗,把屎盆子扣在你頭上。你躲了出去,又敗了。我就是第一隻替罪羊。黃師長,你可要當心點,快輪到你了。」 黃興安毫無表情地看看簡凡,「你摸摸襠裡,看看那個玩藝兒還在不在?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我很願意參加這個常委會,先捅你這個所謂替罪羊一刀。你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這個仗我沒看懂,卻自以為是,幾次影響『師指』下決心改變總體作戰方案。我向師黨委提出請求:解除我所兼一團團長職務,停止我的A師師長職務。」 四個人都楞住了。 黃興安說:「唐助理,你怎麼不記錄?」 ………… 藍軍正準備會餐慶賀勝利,常少樂發現朱海鵬不見了。 看看江月蓉在女兵席坐著,常少樂從地上站起來說:「朱司令呢?你們誰見他了?」 江月蓉一看沒人回答,慌忙站起來,給常少樂使個眼色,自己走到壩子邊的一棵香樟樹下,「常師長,上午他接了方副司令的電話,情緒就不大對。半個小時前,我看他還在樹林裡抽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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