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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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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旭看了一半,眼淚止不住流了出來,就這麼流著淚把遺書看完了,也不擦拭,捶捶自己的腦袋說:「演習前,我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反映高軍誼和王思平在購通信器材時可能吃回扣的問題。我想找高軍誼談談,可一直沒有談。這件事我負有重大責任。」 吳副部長說:「看這個東西,我也流了淚。部隊幹部家中,有這種難念的經的太多太多。也不怕你批評我沒是非觀念,我讀這個東西,心裡沒生出多少恨。我也有個女兒,小學是在山裡上的,轉到縣城上,已經跟不上了。算了,不說了。政委,你就不要自責了。」 劉東旭看看一排雪花狀的電腦顯示器,「這件事演習結束後再說。小吳,你先起草個報告,等恢復聯絡後,報到『師指』。」 吳副部長猶豫一會兒,說道:「政委,有你在後勤坐鎮指揮,我有信心了。這件事我看不要急於讓范司令知道,以免他擔心。報告我馬上就起草。」 劉東旭認真看看吳副部長,「很好。前面不是很順利,也不知道這一夜大局有沒有改觀。」 天大亮了。紅軍搜索藍軍數字化班的惟一收穫,只是從沅水岸邊一條山溝裡發現了三輛卡車和趙東林留下的便條。「軍指」下令停止電子戰後,前線主戰場報來的戰況又很讓人振奮:已將藍軍主力大部網進。 范英明心裡直犯嘀咕:藍軍花血本組建數字化班,難道只是為了在這次演習中顯示一下這個新兵種的力量嗎?它們和主戰場到底有什麼關係?如果真的把藍軍主力包圍在三號地區中心谷地,即使這些數字化班把紅軍後勤運輸線破壞殆盡,藍軍不還是要輸掉嗎? 范英明說:「唐龍,我覺得前方報來情況有誤。馬上命令空軍到〇一號高地一線進行偵察。」 唐龍道:「是有些怪。可是,一團和藍軍激戰一夜,只向前推進了兩公里。如果不是他們主力,不可能撐這麼久。黃師長說他的正面至少有一個團,這個判斷可能不會錯。二團和摩步團,沿途遇到藍軍多次阻擊,從他們的表現看,又像是打援,掩護主力吃掉一團。吃又沒吃,跑又沒跑,讓人想不通。跑一半留一半,這種情況對我們最有利。」 范英明說:「還是摸清他們的真實意圖再說。命令一團停止進攻,二團和摩步團放慢速度,坦克團主力和高炮團先不要移動。」 唐龍擔擾地說:「二團和摩步團推進太快,與坦克團主力和炮團主陣地已有十幾公里的距離。你看是不是讓坦克團主力快速跟進上去,再讓摩步團留一個營,照應炮團主陣地?」 范英明說:「就這樣辦吧。讓空軍看仔細一些,今天的能見度不錯。」 這項命令對前線指揮官的約束力十分有限。推進速度放慢,多慢才叫慢呢?簡凡此時想的只是儘快讓二團主力會合一處,儘快取得有形的戰果,一夜擊潰敵人六次阻擊,只能算是隱藏的戰果。只要能與一團和摩步團把藍軍一部聚殲,日後總結,最多擔待一個「天黑沒判斷清楚」就夠了。接到命令後,簡凡只讓後隊減慢了速度,主力反而加快速度向河谷地區撲去。受二團影響,摩步團先頭一個營也加快了行進速度。七點半鐘,紅軍二團、摩步團和一團,已經把藍軍混編團、一個坦克營、一個獨立營壓縮進十幾平方公里的區域內。 朱海鵬得到報告後,放下稀飯碗,走進作戰室說道:「常師長,現在可以說是勝券在握了吧?」 常少樂道:「還不能大意,他們的飛機已經來轉了幾圈了,范英明恐怕已經知道了咱們的用意。你還是多費點腦細胞,把活兒做細一點。」 朱海鵬說:「好好好,咱們還是分幾步走。范英明的掃蕩部隊很厲害,我是怕拖久了數字化班不保。他知道了,可能已經晚了。先不動他的一線供給站和加油站,第一步先逼他們下決心吃咱們的混編團。第二步,按照一線六個數字化班提供的情況,把他們射程之內的給養點都打掉。第三步,用炮火封住他們一團的退路,徹底掐斷他們的運輸線,混編團來個中心開花,逼他們投降。」 接到偵察機的報告,范英明出了一頭冷汗。河谷西面是藍軍〇一號高地,西北和西南都有藍軍主力運動,藍軍的戰略意圖已經暴露無遺。 唐龍有點不解地問:「朱海鵬在河谷中心留一個戰鬥力不弱的團,到底是什麼用意?河谷已經是惟一的焦點,他有導彈也用不上,我們已經對這一地區有了防範嘛。他只能從外擠壓我們,想反包圍吃掉我們兵力又不夠。我們吃掉他這一部分,對付他們這種鬆散的包圍,還不是小菜一碟?」 范英明踱了一會兒步,停下來說:「你這種思維,還是受舊戰爭觀念的制約。朱海鵬的用意,似乎就是針對這種舊觀念的。從戰役開始,他都是在用這種貌似陳舊的外形,誘導我們按照已有的模式思考。現在的情況還是這樣。大局觀,你我都無法和他比呀。四號公路,他用一個班與我們兩輛油車同歸於盡,一是向我們示威,二是提醒我們注意。如果我們的思維依舊遲鈍、僵化,恐怕從此就失去和他同場競技的資格了。他最終的作戰意圖,實際上已經暴露無遺。他不是想用導彈,至少在我們的C3i系統完整的情況下用不成導彈,他是準備切斷我們的生命線。這就需要誘餌!」 唐龍看范英明的眼神中有了顯而易見的欽佩,「我感到你的思路已經十分接近某個東西了。你是說想一舉困死我們三個主力團,必須用一個團做誘餌?即便我們現在的兩條運輸線都被制住,我們在一線各站庫的庫存,足以支撐我們吃掉這塊肥大的誘餌,然後揚長而去。」 范英明說:「你說的有道理。現在戰役戰場縱深已經超過一千公里,戰爭面積也大得驚人,海灣戰爭面積就有一千四百萬平方公里之巨。我們守衛的疆土有一萬平方公里,演習作戰區域也有兩千平方公里。可是,這兩次佈防,我們都沒有好好利用這巨大的空間。昨晚,他們的遠程火炮在數字化班的制導下,成功地殲滅了我們的預備隊,就是一個利用空間的戰例。實際上,藍軍這些數字化班,起的作用就是拓展並利用戰場空間。不能再猶豫了,必須把我們失去的空間奪回來。」 唐龍問道:「你的意思是不吃誘餌,先把他們的數字化班擠出去?」 范英明一拳擂在桌子上,「對!命令二團、摩步團立即停止向河谷中部逼壓,如有可能,按原路返回,如走原路受阻,可在河谷南北.依山集結。命令一團,立即發動新一輪攻擊,掩護我真正意圖,待二團和摩步團撤出河谷後,按原路後退三十公里,令空軍全部,做好掩護一團大踏步後撤準備。」 唐龍默默點點頭道:「這可能是擺脫潛在巨大危機的上上之策。」托著腮幫思忖一會兒,「范司令,這種處置,三個主力團都要擔風險,如果他們都拒絕執行該怎麼辦?他們目前都沒直接感受到藍軍數字化部隊在空間上帶來的強大壓力,前面有唾手可得的利益,退回演習開始時區域白白遭受損失,當然都有拒絕執行命令的理由。再者,如果三個團有的執行,有的不執行,有的半執行不執行,情況會不會更糟?」 范英明被問住了,呆呆地看著唐龍。 唐龍又道:「昨天已經授權黃師長協調一線作戰,也不能嚴令他們執行。你看這樣好不好?以這個命令為主,說明這是目前最上策,再附一補充命令,讓他們商議後上報聚殲這個團的方案。我現在雖然有司令助理之名,但沒進入實際的上層,想問題可能會超然一些。這樣做,如果不可收拾,你我自然要擔待一些責任。如果藍軍的數字化部隊真的已經控制了我們的全部要害,黃師長他們因堅持吃誘餌戰敗了,印象也會深些。另外,這佯做,一旦朱海鵬的三斧頭已經掄過,我們也沒放過吃掉誘餌的巧宗兒。不吃白不吃的事不做,人家要笑話你我是聖人蛋。這就好比炒股票……你看我這張嘴,該打。」 范英明早聽進去了,默想了一會兒道:「你快去把這個命令起草了。一定要強調我們是主張不吃誘餌,讓這塊誘餌發餿發臭,讓朱海鵬舔回這塊臭肉。這個假洋鬼子,還真取了一點真經。」 命令剛發出去,二團的請示電到了,內容是二團先頭部隊已遭到藍軍主力猛烈反撲,請求下圍殲令。 范英明仰起頭長歎一聲,「陽奉陰違!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常有理呀!吃吧吃吧。」悶坐了一會兒,又說:「小唐,催催劉政委,讓他在十點鐘前,一定要把三十噸油運過沅水大橋。告訴李鐵,等這批油過橋後,要他不惜身家性命,保證油在下午兩點前運抵戰場。」 不大一會兒,唐龍拿著一張電報回來了,面帶驚懼地說:「王思平把油盜走,高軍誼早晨已經自殺,下午四點前,我們沒有一噸油運往戰區。政委馬上趕回來。」 范英明兩眼發直,喃喃道:「禍不單行,真是天意。但願他們能在中午十二點前吃掉那塊臭肉。」 臭肉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吃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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