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一〇七


  第二天一大早,三當家的帶了一部分人和戰利品回到了山寨。郭冰雪聞訊後迎到議事廳,快速掃了人群一眼,問道:「人救出來沒有?人都沒事吧?開泰呢?」三當家的歎了一口氣:「大嫂,紫雲小姐和張家三少爺叫朱家兄弟活埋了。朱家的國柱少爺和見真小姐竟殉了情。大當家的在太平鎮和張二少爺一起處理他們的後事。」郭冰雪喃喃道:「天哪,死了四個!朱家兄弟呢?」三當家的說道:「大當家的和張二少爺把他們都殺了。」郭冰雪雙手合在胸前念了一聲佛,低聲說道:「總算報了仇。以後,紫雲再不用他操心了。帶點錢物,我要去太平鎮。」三當家的說道:「大當家的不讓你去。」郭冰雪急了,「他還猶豫什麼?」「大嫂,聽大當家的吧。他怕共產黨扣下你和寶寶。」幾個屬下背著朱太太進來了。三當家的問道:「怎麼回事?」屬下說道:「幾個弟兄巡山碰到他們,說是夫人的姑姑,來找夫人。」郭冰雪走過去,叫道:「姑姑,姑姑,你怎麼了?來人呐,快去找醫生,快拿水來……」屬下把朱太太放在椅子裡,郭冰雪倒了一杯水喂朱太太喝,朱太太醒了過來,掙扎著要起來,「小雪,小雪——」郭冰雪說道:「姑姑,你別動,我已經派人去給你找醫生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朱本太說道:「國梁的手下,搶,搶東西,家裡人,被沖散了,我來投奔你,想讓你,幫我找,找見真……」三當家的在一旁說道:「姑太太,見真小姐已經死了。」朱太太掙扎著坐起來,叫道:「見真,見真……」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朝後倒去。

  張世傑和楊開泰帶人忙了一天一夜,才把四個人入了殮。李玉潔聽說朱家兄弟曝屍野外,心裡過意不去,要張世傑派人把他們的屍首找回來埋了。到了傍晚,張家和朱家院子裡都停放了四口棺材。太平鎮朱、張兩家一天死了八口人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吃晚飯的時候,李玉潔說話了:「四個孩子不算夭折,也算早逝,下葬就不挑日子了,就後天吧。四個孩子,兩對鴛鴦,生未能同房,死也該同穴。後天,把他們的事當喜事辦吧。」張世傑和楊開泰都同意了。吃過晚飯,就著一盞油燈,李玉潔在用紅綢紮花,幾個孩子圍在她身邊。張萬隆問道:「奶奶,我媽死的時候,你紮的是白花,為什麼給我小叔紮紅花?」李玉潔說道:「這是給你小叔結婚用的。」張萬隆又問道:「小叔和誰結婚?」李玉潔說道:「和見真姑姑。」張萬隆更好奇了,「他們都死了,還能結婚嗎?」李玉潔抹了抹眼腈,說:「總不能讓你小叔孤零零去陰間吧?他喜歡見真,見真也喜歡他,幾年前我就想給他們辦喜事,朱家不願意,打來打去,打出這麼個結果。他們命不好啊,趕上這麼個亂世,只能婚事喪事一起辦了。」

  院子裡,張世傑抽著煙,望著天空發呆,楊開泰走了過來。張世傑抽出一支煙遞過去,楊開泰接了,劃根火柴點著,深深吸了一口,說道:「後面這排房子,是世俊出生那一年蓋的。」張世傑說道:「也許是的,我記不清了。」楊開泰說道:「我記得很清楚,世俊和若蘭滿月的時候,我們一家來喝滿月酒。你爺爺當時還在世,他老人家說,生了三個孫子,房子不夠住了,要蓋房,要買地,要為你們置辦一份能傳千秋萬代的產業。那是我參加過的最熱鬧的盛宴,朱家的人也在場。那一年,你家蓋了房,朱家續娶了個太太,我父親放下書本,開始繼承家族的生意。他們那一輩爭來鬥去,我們這一輩又接著爭來鬥去,結果呢,你爺爺專門為世俊蓋的房子,他到最後也不曾在裡面娶妻生子。」「我不是家裡的長子,我沒有你這麼強的家庭觀念,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一個理想,一個讓大多數人都過上好生活的理想,沒想到,卻給家庭帶來這麼大的災難。」「災難不是你帶來的,是命,我們誰都抗不過命。」張世傑長出一口氣,語氣變得堅定起來:「大哥,東北已在我們手中,華北戰局也基本明朗,北平、天津很快也會到我們手中,可以說,天下大勢已定。你該給我個准信了。」楊開泰的腦海裡立刻閃現出國民黨軍隊從南陽撤退時那種混亂的場面。他很清楚,舊的政權正在以無法挽回的速度潰攔,再也沒有能力和新的勢力抗衡了,他必須做出選擇了,不由得長歎一聲,「唉,我不能再糊塗下去。世傑,等把紫雲他們的事情辦了,我就回太白頂,把隊伍帶下山,交給你,然後,我準備在太平鎮住下,或者做點小生意,或者種幾畝地,把寶寶撫養成人。」兩人正說著,金貴跑了進來,「張支隊長,楊大當家的,我們周隊長,也就是銀杏,想跟楊大當家的談談。」張世傑馬上接道:「大哥,你去見見銀杏吧,她心裡還是有化不開的結。」

  借著月光,周銀杏仔細看看楊開泰:「你也不怕張世傑把你扣下,逼你解散你的人馬?」楊開泰道:「怕,我就不來了。有什麼事,說吧。」周銀杏道:「改編的事,未必是支隊說了算。分區在這件事上也有發言權。聽說張世傑答應讓你們,不,咱們的兄弟編個獨立團?」「你認為我當個團長不夠格?」周銀杏道:「給你個分區司令,給你個師長,我都願意。不過,這得有個條件。」「什麼條件?」周銀杏道:「大哥,共產黨的事,你可能還不大明白。富人和有頭臉的人,以後不吃香了。張世傑如今挺風光,這風光是他家的銀子帶的。你要想當這個團長,必須改變一下身份。你要是帶著國民黨參議員的女兒過來,獨立營營長都不會讓你做。」楊開泰歎了一聲,「銀杏,當年是我選的冰雪,要恨,你就恨我吧。」「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不愛你,你娶了她,過得一點都不快樂。」「我過得很好。」「你別騙我了,金貴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她和張世傑藕斷絲連,她生孩子,張世傑找了個男醫生來給她接生,這不明擺著在掃你的面子?你們總是吵架,她嫌你是個土匪……」周銀杏越說越激動。楊開泰喝道:「住口!我的家事與你無關。我告訴你,如果再讓我選擇,我還會選擇她做妻子。」周銀杏叫道:「大哥,你醒醒吧,我很瞭解這個女人,她早晚會離開你投入張世傑的懷抱,與其將來受辱,還不如這會兒快刀斬亂麻……」楊開泰的眼光變得像刀一樣鋒利,「周銀杏,趁我還能控制住自己,你給我滾!馬上滾——」周銀杏的心在楊開泰的目光下一點一點變得冰冷,「好,楊開泰,算你狠!我明白了,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你救過我,也毀過我,咱們兩清了。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可郭冰雪毀了我,這仇,我不能不報。」轉身大步朝通往縣城的官道走去。金貴牽著馬迎上來,周銀杏飛身上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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