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 |
六二 | |
|
|
種完玉米,趙九思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山西的八路軍一部就要渡河南下到河南開闢敵後根據地了。「這是真的?」張世傑驚喜地問道。趙九思道:「國民黨消極抵抗,日本人肯定得寸進尺,決不滿足只佔領平漢鐵路,看來整個河南都會成為敵佔區。國民黨的正規軍一撤走,就是我們建立根據地的好時候。中央已經確定了經略中原的大戰略。八路軍渡河南下的同時,新四軍四師、五師也要派主力進入河南,形勢變化很快呀。」高連升興高采烈道:「太好了,趙先生、二哥,我們帶著自衛隊前去會合吧。」 張世傑白了高連升一眼道:「也不想想桐柏在什麼位置。南下的八路軍,西進和北上的新四軍四師、五師的部隊,不經半年血戰,到不了南陽境內。鬼子手裡拿的是槍。老趙,怎麼辦,你說吧。」趙九思誇獎道:「小半年沒見,變成熟了你,大局觀不錯嘛。你對酒精廠的處置是妥當的。經此一戰,河南局勢已非,南陽不免一戰。這次中原之戰,中央軍潰敗是表面現象,本質在於蔣介石要保存實力。所以,南陽淪陷後的局面,我們必須估計到。你們現在要做的是兩件事,一是借保衛家園為名,擴大自衛隊的力量,二是要利用各種關係爭取各縣的武裝力量。具體一說,當務之急是爭取到三百到五百人自衛隊的編制。」「陳香亭是只老狐狸,他肯定不會讓自衛隊坐大。」張世傑道。趙九思道:「事在人為,這事兒可以採取邊擴張邊請示的辦法做。另外,要用用姚思忠促成這事。」張世傑道:「姚思忠的口碑可不怎麼樣。新鄭淪陷後,他就準備跑了,這件事影響很壞。對了,你又查到了什麼沒有?」「他在軍統九江站服務過兩年,在武漢和南京都待過,四二年春天到的重慶。從他的升遷速度看,他當漢奸的可能性不大。軍統是很厲害的。姚思忠收了不少禮不假,可他也替陳香亭這些地方實力派遮掩了許多醜事。陳香亭會給他面子的。」 於是,張世傑趕到南陽姚公館,張若虹正和兩個下人在院子裡晾曬古畫。前一段下了幾次連陰雨,好多張畫上都長了綠毛。張世傑惋惜道:「太可惜了。你們別弄了,我找幾個裝裱師傅弄吧。這是怎麼搞的?」 張若虹哀歎道:「五尺高的大男人,硬是能叫鬼子嚇破膽。丟人呢!鬼子還在新鄭,他就讓人把這些東西裝了箱。局勢平穩後,我說把東西拿出來曬曬,他不肯,說鬼子離南陽只有一百多裡,鐵甲車說來,半天就到了。這不,鬼子沒來,連陰雨倒來了。虧他還說自己跟鬼子拼過刺刀,肯定是吹牛。」 因要用姚思忠,張世傑只好替她開脫。在南陽待了十天,陳香亭才答應再批給自衛隊五十個編制。姚思忠把陳香亭的手令交給張世傑,語重心長道:「世傑,你要看清大形勢,染紅如今又是大罪過了。不是我在查案子時給陳香亭留足了面子,他早把你的自衛隊撤掉了。共產黨能成什麼氣候?窮得叮噹響,提著腦袋幫他們,能掙幾個子兒?」張世傑只能諾諾地答應著。 4 春節在一種惶恐不安的氣氛中如期來臨了。雖說大家都沒什麼心思過這個年,但該進行的程序一樣都不少,每家大門上都貼著新門神和對聯,門口的地上落著一層厚厚的紅紅的鞭炮紙。惶恐歸惶恐,過年了,該盡孝的還要盡孝,該走動的還得走動。 正月初四,朱國棟回家給父親拜年。中原戰事一起,他都沒回過太平鎮。看見家裡有些冷清,他說:「這個年過的,不像個年嘛。」 朱照鄰噴出一口煙道:「過年,還有心思過年嗎?你們吃著皇糧拿著官餉,就是要你們保家衛國,可日本人來了,你們就知道跑。朱家一個兒子是團長,一個兒子是保安司令,河南大半江山落入敵手,你們都幹了啥?年,我只能過簡單點。」朱國棟滿腹委屈地說:「爹,你以為我想撤嗎?我是個軍人,上面有命令往後撤,我不撤行嗎?」「老爺,你就別難為他們兩個了,大家還不都是一樣。張家那個女婿,那個特派員,聽說日本人剛佔領新鄭就想跑。誰不知道日本的洋槍洋炮厲害,你願意讓咱們家的人都去當炮灰呀。」朱太太說道。朱照鄰道:「唉!幾十萬大軍吃河南喝河南好幾年,怎麼能一見鬼子就跑呢?七年多了,還是過不了個安穩年。」 丫頭孫小鳳跑了回來,進門就喊:「老爺,老爺,張家那個特派員女婿來了,見個小的就發一份壓歲錢,出手可大方了。你看,還給了我一份呢!」朱照鄰一巴掌打掉孫小鳳手中的兩個銀元,嚷道:「沒見過錢是不是?去,把咱家的小的都叫回來,我要發壓歲錢,一人發一百大洋。老二,去看看特派員,請他晚上來家裡吃頓飯。」「還是先打聽一下人家晚上走不走再說吧。小鳳,你再跑一趟,問問清楚。」朱國棟道。孫小鳳出了門,看見高連升和張若蘭出了家門去了張家的酒精廠。 張世傑看見兩個人,眉頭一皺道:「你們倆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張若蘭堆著笑臉說:「二哥,我這才知道你是個大英雄。八路軍過黃河……」張世傑大喝一聲:「高連升,你找死!」高連升囁嚅道:「二哥,若蘭天天纏著我要去投奔共產黨,我看她很堅定,就……」「二哥,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說出你們的身份。三哥跟朱家見真好,你們可別讓他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二哥,我沒別的要求,只求你放了連升哥和我去投奔八路軍或者新四軍。」張若蘭興奮地接著說道。張世傑瞪著高連升道:「怎麼著?翅膀硬了?」高連升道:「二哥,咱們在這兒做這點事,人多了窩工。不如……」「你們死了這條心吧!若蘭,你聽著,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外圍人員,以後怎麼辦,要看你的表現。」張若蘭馬上道:「放心吧二哥。有的事,我做起來比你們做方便。我是女的。」張世傑道:「你回家盯著,看看姐夫他們……」高連升道:「他們已經到家了……」張世傑拿起外套沖出去道:「哪大哪小你都弄不清!這種糊塗蛋,你還想另立山頭?」 張家客廳中間生了一盆火,張德威和張世范陪姚思忠夫婦坐著。姚思忠看了看,覺著氣氛不夠熱鬧,便說:「爹,我和若虹回來了,是不是把鎮子上的老人們請到家裡來,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張德威說道:「大年下的,各家都要招呼自家的客人,再說,日本人還在河南橫行霸道,誰有心思湊這個熱鬧。」姚思忠道:「放心吧,日本人占了平漢路,不會再有大動作,南陽沒事的。」張世範道:「桐柏離平漢路這麼近,鬼子人不來,飛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了。」姚思忠反駁道:「日本的飛機大部分都在太平洋戰場上,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他們哪還有那麼多炸彈。日本快完蛋了。」張德威歎了一口氣道:「唉,恥辱啊,就這個已被戰爭耗空的小日本,六萬人就打敗了咱們的四十萬人……你說說,都是這樣的軍隊,我們這些小百姓哪還有安全感?」姚思忠道:「這是上面的策略……」張德威道:「我才不管它什麼策略不策略,真是丟人呐。」 鐘梧桐走了進來,說道:「姐姐、姐夫,媽說她身體有點不舒服,不來陪你們了。我已經把大姐以前住的房間收拾好了,你們先去休息一會兒吧。」姚思忠剛要說什麼,張若虹站了起來,說道:「爹、大哥,我們先去休息一會兒。」鐘梧桐帶著姚思忠和張若虹朝後院走,姚思忠斜眼看了看她的腰身,問道:「二弟妹只有萬隆一個孩子?」鐘梧桐應了一聲:「是。」姚思忠開玩笑道:「這年頭,不能讓肚子空著,生孩子也是抗日。」鐘梧桐笑道:「照這麼說,姐夫回來快一年多了,姐姐的肚子還沒有一點情況,姐夫是不是想當漢奸啊?」張若虹臉色變了,氣道:「梧桐,你會不會說話?」鐘梧桐忙說道:「對不起,姐姐。姐夫和我開玩笑,我也是和他說著玩呢。姐夫這麼大的官兒,哪能當漢奸呢?」一個丫鬟跑了過來道:「二少奶奶,太白頂的楊夫人來拜年,大少奶奶讓你去把她帶的年貨收了。」「楊開泰的夫人來了,我得去見見她。」姚思忠來了興趣,說著轉身就往前院走。 客廳裡這時的氣氛才有過年的感覺。張若蘭和朱見真正圍在郭冰雪身邊,張世傑、張世俊和高連升站在一邊,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容。 張若蘭拉著郭冰雪的胳膊晃了幾下,高興道:「冰雪姐,我早盼著你下山了。」「怎麼,想讓我帶松子給你吃?放心吧,我帶了很多。」郭冰雪問道。「她才不是要吃的,她想和你比比槍法。張二小姐已經會使雙槍了,早就想找個機會展示展示。」朱見真說道。郭冰雪道:「真的嗎?你們淮源自衛隊有的是神槍手,跟他們過招就行了。」張若蘭道:「他們都是男人,我才不願跟他們比。」郭冰雪哈哈一笑道:「呵,想向我挑戰?行,只要伯父伯母和你二哥答應,哪天我帶你到信陽城去打鬼子,咱們找幾個日本鬼子當靶子。」張若蘭幾乎蹦了起來,雀躍道:「真的嗎?咱們什麼時候去?」「若蘭,冰雪在和你開玩笑。你就喜歡聽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兒,一點女孩樣都沒有。」張世傑說道。「二哥,你別拿大道理來教訓我,中國現在需要的不是大家閨秀,而是能打日本鬼子的女英雄。」 姚思忠走了進來,笑道:「誰是女英雄?我看看,呵,滿屋子的美女俊男,看了都覺得中國大有希望。」張世傑忙迎上去,微笑道:「姐姐、姐夫,你們來了。」姚思忠道:「世傑,快給我介紹介紹,這位是不是開泰老弟的夫人?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眼都看花了。」「姚特派員真會開玩笑。我就是太白頂土匪頭子楊開泰的老婆。」郭冰雪笑道。姚思忠笑了起來:「楊夫人,弟妹,我這會兒的身份不是什麼特派員。說起來,我也曾在開泰老弟手下幹過一陣子,按山上的規矩,不序年齡,只序品階,論起輩分來,我該叫你一聲大嫂。」郭冰雪忙道:「不敢當。若虹姐,好久不見了。你比以前瘦多了,不過,也漂亮多了。」張若虹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說道:「冰雪,怎麼沒把孩子帶來?」郭冰雪道:「大冷天的,我很快就回去了。」姚思忠走了幾步,說:「聽說你的父親以前也是政府要員,那你應該好好引導引導開泰老弟,占山為王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他想為黨國效勞,我願意做個引薦之人。」「謝謝姐夫。我們還是在山上自己找活路吧,省得像那四十萬正規軍,吃著老百姓,喝著老百姓,到頭來把老百姓扔給鬼子,遭人唾駡。」姚思忠尷尬道:「我看大家都誤會政府了,其實這只是一個策略?」張若虹突然大聲說道:「你就別再講你那什麼策略了,這兒沒人願意聽。老百姓只知道我們四十萬大軍打不過六萬鬼子,三十七天丟了三十八座縣城!」 此言一出,大家頓時都愣住了。 鐘梧桐走進來,打破了暫時的沉默,她說:「楊夫人,媽讓你到後院去,她想和你說說話。」張世范帶著朱國梁進來了:「都站著幹什麼?快坐,快坐。妹夫,國梁找你。」朱國梁對姚思忠說道:「特派員,見你一次不易,請你吃個飯也不易。碰巧,我哥也回來了。今天中午或者晚上,你能不能賞臉過去喝杯薄酒?」「你太客氣了。那就中午吧。借住你們的房子,我還沒機會說個謝字呢。若虹,一起過去吧?」張若虹道:「我又插不上嘴,不去。」姚思忠道:「也好。晚上借家裡的地方,我作東,請國棟、國梁兄弟來家吃個飯。世傑,你幫我張羅張羅。」「是。你放心吧。」朱國梁道:「特派員太過細了。」 姚思忠夫婦回南陽後,李玉潔把張世傑叫到後院,見面就說:「梧桐說你姐回來兩天掉了兩回眼淚。你見這姓姚的多,你說說他到底是不是個東西。豫西南地區特派員,那是多大的官?他怎麼做出事兒來,還是一股下賤氣?」 張世傑憋了半天,還是不知該怎麼回答。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