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劉恒 > 逍遙頌 | 上頁 下頁 | |
| 七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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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你等我們……」總司令的聲音像小貓一樣,「把矛盾清理完了再吃吧。」 「清理整頓不能耽誤正常工作。」衛生部長格格格笑起來,「第一名檢查完畢,下一位該誰了……」 「我想……該我了吧?」總司令的信念不知哪兒去了,「同志們,你們說該誰呢?」 「你最討厭檢查……」宣傳部長說,「當然是該你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各位忙吧。」 「請跟我來。」衛生部長的聲音透出一股輕鬆自如的操縱力量,「再來一個人做記錄……哪一位感情比較冷靜?」 赤衛軍在嘰嘰咕咕地謙讓推脫。 「讓起草宣言的同志來吧。」總司令說,「所有記錄都附在宣言草案的後面,赤衛軍的一個側面應該留給歷史。把我們家的照相機拿來就好了……可惜讓王八蛋們抄家抄走了……我的身體在照片上會是一種什麼樣子呢?」 「當然是領袖的樣子了,你是總司令嘛。」宣傳部長恭維著,似乎跟著領袖往三零六去了。腳步聲踏踏遠去。另一些腳步聲徑直進了三一九。走廊裡飄著蔥花油的香味兒。 男人始終哧哧地笑著,搖著頭。 後勤部長也哧哧地笑著,笑得眼眶濕潤,怕冷一樣蜷縮在帆布墊上。 「這些人該殺嗎?」後勤部長說。 「一些可憐的小蟲子,自己就會死去的,讓他們爬來爬去地玩一會兒吧。」 「你的話不中聽,卻是事實。」 「我重任在身,明天就要出發了。」男人問道,「你能放我走嗎?」 「我一直在琢磨怎麼殺你。」 「準備怎麼下手?」 「我想讓你吃一百八十多片安眠藥。」 「你很仁慈,小兄弟。」 「你明天出發去哪兒?」 「歐洲。」 「地球遠征軍是怎麼回事?」 「這涉及到一個龐大的紅色計劃。」男人想站起來,可能腿麻又坐下了,說道:「分析全球的階級鬥爭狀態,我們認為各大洲普遍都在陽痿,革命勃起不堅。我們根據中醫理論,在地球儀上標出了一百多個穴位,準備派出先遣隊和若干突擊小組,在每個穴位上捅一下。東南亞先遣隊上個月已經由緬甸順利出境,西伯利亞先遣隊正在黑龍江南岸徘徊,去北美洲的先遣隊全體覆沒,他們乘的機帆船沒進太平洋就沉進東海了。剩下的先遣隊正在等待時機。我們第六偵察突擊小組的目標是法國,穴位名稱是足三裡,從地圖上看離巴黎不遠。這個穴位不太重要,但任務是艱巨的。我們明天出發,估計明年初能走到中巴邊境。你把我的手解開好嗎?」 「不行。」 「那就算我得寸進尺了。」 「你們有多大的針紮那個穴位?」 「你很單純。你知道咱們現在所處的穴位嗎?它叫……會陰。治療陽萎的關鍵就在這裡。你可以感覺到這個穴位幾乎每天都在頻頻震動施放酸麻脹痛的神經能量,但是你看得到那枚巨大的銀針嗎?我們誰也看不到它,但是我們可以體味它,它 像一根在大醬缸裡攪動的棍子,體現了一個偉大醫生的空前絕後的治療方案。我們把會陰穴設在中國這個地方是正確的。相比之下足三裡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當然巴黎還是值得一去的,我們有希望得到巴黎公社後裔們的支持。他們是群意志消沉的傢伙,但是他們對針灸可能很有興趣,一旦足三裡穴疼痛起來,他們說不定會因亢奮而挑起一場階級大搏鬥,以雄壯的力量橫掃阿爾卑斯山脈!我有希望在足三裡的位置上給自己豎一座紀念碑,供二十一世紀的法國階級兄弟們瞻仰,條件之一是你別在這個肮髒的建於會陰之上的破樓裡喂我一百八十多片安眠藥……」 「你說的這些我一點兒也不懂。」後勤部長把鋼筆水兒擠進避孕套,再吹時氣球一片蔚藍,他說,「聽人講蔚藍是文明的顏色。」 「他不會比精液更文明的。」 男人走動起來,雙手捆在背後,一瘸一拐,有半個偉人的味道。 「你基於什麼理由跟一個少女發生肉體接觸呢?」後勤部長問,「僅僅因為她美麗嗎?」 「說出來你更不懂了。第一,這是出於彼此生理上的召喚。 第二,是為了品嘗大革命賦予我的解放感。第三,我在體驗一種未來的生存方式。第四,我想愉悅我正在消亡的生命,別說歐洲,我說不定在戈壁灘就會躺倒的。第五,會陰穴的震動使我急於找到一個對應的器官,檢驗歷史的療效並從中得到進一步推動歷史的力量。第六,少女有一種可塑性,她們對歷史的每一個步驟的反響往往都是從生理角度發起的,她們孤掌難鳴需要配合。我作為陽痿病專科大夫有一種技術上的優越性。第七,以我對中華醫學的研究,我指的是泛醫學……我下意識地對封建糟粕去粗取精……」 「別說了,我明白你有一萬條理由於她,可是你殺害了她父親,你在生理上是不是太堅強太無畏了?」 「你看不出這是對死者的祭奠嗎?」 「我看不出。而且你還想殺害她本人。」 「我不想談論不成功的事情。」 「諱言失敗是否是因為羞愧或懺悔?」 「我羞愧但是不懺悔。我羞愧自己多此一舉,因為她明明已經死了。屍體使會陰糜爛,我清除她是為了保持舞臺的清潔,就像針灸前用酒精消毒一樣。她對糜爛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天真,你已經看到仍將看到這具行屍走肉做了些什麼。我自顧不暇,只能由她去了。只有把她隔離在冰櫃裡才是周全而值得永久地享用的……我多麼想跟她進行第三十次接觸呵!大革命之花多麼光彩奪目啊!我的小騷人……」 男人在躺著的後勤部長背後站了一會兒,走開了。後勤部長在分析革命之花的含義,同時為自己手中沒有一百八十多片安眠藥而深深哀歎。 「同志們已整裝待發,先遣隊旗幟正指向歐洲古老大陸,可我卻在滿足一個孩子的好奇心,說不定還要滿足這孩子解剖人體的欲望……我的鼻樑骨很可能已經斷了,你準備怎麼下手?開膛嗎?我的戰友在四川幹過一次,據說那場面是很有趣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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