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劉恒 > 逍遙頌 | 上頁 下頁 | |
| 二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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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司令帶著宣傳部長腳步輕捷地來到女廁所時,總司令正在無所事事地大便。宣傳部長站在木擋的小門之外,一副垂頭喪氣營養不良的樣子,給大便的總司令兜頭澆了一瓢冷水。總司令也灰心了,挑剔而仇恨地看著這位從頭到腳都十分不快活的替身。與其讓這麼個聞風喪膽的口頭暴力者去掐,倒真不如自己親手去掐掐試試了。 「時局很緊張,秩序和紀律到了崩潰的邊緣。」總司令蹲在大便池上也沒摘掉耳塞,兩條折疊的腿不停挪動,好像在尋找更有利於排泄的姿勢。他繼續說:「我在危急關頭想起了你。 你喜歡動腦筋,性格老成,不愛出風頭,為人也很謙虛,你是我最信賴的人了。惟命是從是你的優點和可愛之處,我希望你能保持它。因為它是赤衛軍最寶貴的品質也是你的生命線之一。之所以講這麼多無關的話,是為了讓你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即將交給的任務很光榮,也很危險。歸根結底,赤衛軍考驗你的時刻來到了!「總司令習慣性地按著耳塞,聚精會神的樣子仿佛是在複述收音機裡的動人廢話。總司令看看宣傳部長蒼白而沒有一點指望的臉,看看副司令事不關己而高高掛起的臉,不由怒火中燒,話鋒大變:」老實告訴你說吧,我想讓你替我玩一次命,夜裡請你掐個人,總之以你為主你得給我把他給治嘍!幹不幹?」 「幹吧。」副司令懶洋洋地鼓動,「受攻擊的都是紙老虎。 再說,我們配合你,不會見便宜不占見死不救的。」 「怎麼配合?」宣傳部長問。 「諸如……見縫插針之類。」副司令頗感無聊,沖著沒好氣的總司令打了個哈欠,「我看還是算了吧,他掐自己可以,掐別人恐怕不行。他確實出不了這個風頭。」 「我有那個心沒那個膽,有那個膽也沒有那個戰鬥力。」宣傳部長松了口氣,低落的情緒迅速爬升,說,「我在夢裡什麼都敢幹,有一回我把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腦袋給切下來了。我端著那個腦袋跟它說話,說渴了就對著斷脖子接血喝,它還問我:汽水好喝嗎?我端著它就像端著個大椰子!我要老是在夢裡呆著對你們可能會有點兒幫助,醒著無論如何不行。我掐不了人,我一想這件事連筆都攥不住了。我現在……特別慚愧。」 沒人接他的話。總司令和副司令似乎被那個血淋淋的夢和那個無法想像的腦袋嚇住了。宣傳部長得到解脫,發現憂慮重重的總司令正看來看去地注目於地上用過的幾張大便紙,就關心地問:「你忘帶紙了?我給你拿兩張去。」 「我有。」總司令說,「紙我帶了,可是你給我的良好印象沒有了。這比沒帶紙更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去吧。」 「你有紙我就放心了。」 宣傳部長說完便輕爽爽轉身離去。他在夢裡以切腦袋開始以端椰子告終,正如他的口頭暴力論以掐脖子開始而以擰屁股宣告完結。總司令發現了這種聯繫,也就不生氣了。那麼現在指望誰呢?自己嗎?而自己明明是連半個帶血的夢都不曾做過的呀!真是無法可想了。 五分鐘之後,響應召喚的後勤部長出現在三。三大便池畔。總司令滯留在老地方,愁眉苦臉地托著腮幫,像是再也蹲不下去了,更像是怎麼也站不起來了。副司令把人帶到,去外間盥洗池洗手,遲遲不露面。總司令本想讓他替自己做動員,。現在只好硬著頭皮親口教唆一番了。早知掐人這麼不容易,不如當初挨了罵別生氣。氣個半死,人又掐不成,眼看找不回面子,赤衛軍也亂了綱常,這可如何是好啊!如果蹲在這兒能保持威信,就不妨永遠蹲下去好了,哪怕蹲得不是人了而蹲成一座雕像。偉人的塑像群裡能容納這個平凡的姿勢嗎?基督受難於十字架的動作也不過耳耳,誰比誰遜色多少,歷史還沒發話,恐怕正比較著呢!總司令打量後勤部長,心情好多了。 「你來了。」總司令模仿一種低沉的嗓音,覺得自己像一塊大理石一般華麗而結實。 「來了。」後勤部長回答。 「陪我蹲一會兒好嗎?」 「我還是站著舒服些。」 「知道為什麼叫你來嗎?」 「我估計你氣暈了。看來沒有。」後勤部長的表情讓人無法捉摸,「你的承受力很強。母親受人侮辱,換了別的兒子早暈過去了。你比他們有出息,當媽的肯定不喜歡弱不禁風的兒子。所以,你可能是你媽的寶貝,不是他媽的而是你媽的寶貝。」 「你從哪兒得出這麼混亂的印象?」 「從你大便的姿勢。」 「你越說我越喜歡你了。我有重要的話對你說。你能不能再過來一點兒?」, 「不能了。」 「那我就這麼說吧。」 「說吧。你的臉不用沖著我,小心耳塞子掉茅坑裡。腦袋偏一點兒,現在說吧。」 總司令正襟危蹲,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女廁所回蕩著痛苦而癡迷的討伐聲和喊殺聲,天真而龐大的陰謀在大便池上空吃力地飛翔,總司令的唾沫濺濕了木頭擋板,後勤部長在自己的冷笑聲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用外交部長的理論解釋,他這是肉麻了。 「我把這條脖子交給你了。幹吧!」 「我有個小小的條件。」後勤部長說。 「你的所有條件我都可以滿足,只要你能為赤衛軍的鐵的紀律做出你應有的貢獻。你真能掐住他嗎?」 「這人我掐定了。」 「我很欣慰。說說條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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