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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孫元化和藹地微笑著,把話題岔開:「新秋將至,天氣涼爽,各營練兵練陣又將開始,要張大人費心勞累了。」

  張可大輕歎一聲,道:「這是卑職的分內事,何言勞累二字!」說罷,拱手告辭,轉身而去。

  孫元化望著他匆匆背影,陷入沉思。陸奇一清亮的童聲把他喚醒:「帥爺,王監軍和張參將在小花廳等候。」

  兩位老友見孫元化進廳,都迎了上來。

  「初陽,不料如此爭鬧!後患無窮啊。」張燾眉頭皺得很緊,很是憂慮。

  「我想,要儘早彌合才好,日深月久,嫌隙愈難消除。」王征不安地眨動著細眼,一張圓圓的紅臉膛仍很慈和。

  孫元化示意大家一同坐下,然後說:「此事雙方都有責任。遼東兵逞強跋扈是有的,但登州人排外也太過分。」

  「要論起來,遼東漢人大多祖籍山東。」張燾明顯地傾向遼丁,「人家落難,竟無一毫親情!」

  「唉,原來二人分食一個肉蒸餅,一人一半;冷不丁擠進一個人來強分,每人只能分得三分之一,不怪登州人心下不平。」王征說得也很實在。

  孫元化苦笑道:「這筆賬誰不明白?是金虜占遼東逼出來的。登、遼兩方本該同仇敵愾才對,互相鬥什麼!其實金虜一日不滅、遼東一日不復,登州乃至山東與外來遼東人的爭鬥一日不得解!還得把此中利害向雙方反復講清。」

  張燾道:「講道理各個點頭,遇事又各個爭鬧,把道理忘個一乾二淨!」

  孫元化也皺眉了:「是啊,就算營官哨官明白事理,互相謙讓,兵丁們無知無識,依然渾鬧,一點小事還會引發互鬥。」

  張燾想了想:「著軍官們向屬下宣講。」

  「嗯,是個辦法。不日練兵,就把這個內容加進去,專講同仇敵愾!王征,你說呢?」孫元化轉向王征。

  王征點點頭,又搖搖頭:「好是好,但兵丁多半愚魯,長篇大論,他們未必聽得明白,聽了也未必記在心上。」

  這是事實。孫元化沉吟不語。

  張燾道:「有勝於無。」

  王征邊飲茶邊尋思,放下茶盞,說:「初陽,我想,依照此地四季小唱節律,編上幾段小曲兒,把勸諭的意思寫進去,叫各營弟兄傳唱,或可收教化之效。」

  「哦?好哇!」孫元化神色一振,很高興,「這個辦法好!快叫文案師爺,著他們即刻編起來!」

  王征笑道:「不必了,我已經謅了幾段,請初陽過目。」說著他已走到桌案邊鋪紙選筆舔墨,孫元化和張燾趕忙上前觀看,只見他筆下如飛,墨蹟縱橫:

  春季裡來百花香,

  大明海上打勝仗。

  登、遼兄弟殺金虜,

  立功受賞喜洋洋。

  夏季裡來柳條青,

  遼東兄弟多苦情。

  家破人亡恨金虜,

  妻離子散痛在心。

  秋季裡來菊花新,

  登州遼東本同根。

  同仇敵愾抗金虜,

  衛國保家興大明。

  冬季裡來雪茫茫,

  登、遼兄弟練兵忙。

  收回四州逐金虜,

  恢復遼東返故鄉!

  王征寫罷,擱筆,仰頭笑吟吟地問:「如何?」

  孫元化大喜鼓掌:「好!好!不料你文思敏捷如此!又朗朗上口,頗有民間小曲韻味,難得!」

  張燾也一展愁容,猛地一拍王征的圓肩頭:「好你個笑彌陀,真才子!」

  孫元化想了想,道:「各營弟兄多半稱金韃,虜字是否太文了?」

  王征道:「好,改虜為韃,聲韻更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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