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淩力 > 夢斷關河 | 上頁 下頁 | |
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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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對我說什麼?」胡昭華的聲調仿佛含著磁性,非常低沉,溫存體貼,像絲絨一樣,使得天壽的心似乎在不住地膨脹,膨大得整個胸膛都盛不下,使得他呼吸都異常困難。天壽努力忍住突然湧出的淚水,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斷斷續續地說: 「半年多以前……在花園清芳樓的酒宴上,你對我說的話……你發的誓,還作數不作數?……」 「韻蘭,交往十年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他的聲音越加低微輕柔,猶如耳語。天壽努力抗拒這魅力無比的低語的誘惑,使自己保持清醒,這很困難,一時間心軟得無法收拾。他不敢抬眼,但還是毫不含糊地表白說: 「我……我柳天壽一不求榮華富貴,二不求光宗耀祖,只求百年廝守,天長地久!」 「你放心。我胡昭華說到做到,此生決不負韻蘭,否則,天打五雷轟……」 天壽趕緊用手捂住胡昭華的嘴,胡昭華就勢拿過天壽的小手在自己面頰上嘴唇上摩挲著,沉醉地望著天壽越來越紅、紅得像桃花、紅得像玫瑰的小臉,不由得心房發顫。天壽竟第一次不抽回自己的手,反倒輕柔地撫摸著他那漆黑的眉毛、他那溫柔的眼睛,還有他面頰上長長的可愛的酒窩,氣息不暢地說下去: 「你對我爹,對我……對我們全家都有大恩,如今,正是該著我……該著我報恩了……我願意了……」 最後的話,已經輕得幾乎聽不見,但在胡昭華耳邊,卻像一聲雷鳴,把他震得愣怔著,竟有些不知所措。天壽抬不起頭,只把面頰輕輕貼在胡昭華的胸膛上,感到自己的心跳同他的心跳一樣又快又響又急,血也在臉上在全身流得轟轟作響,好似就要炸開。他忽然覺得渾身一緊,已被胡昭華摟在懷中,摟得那麼緊,緊得氣都透不過來了。他緩緩抬頭,兩人目光一撞,情火驟燃,同時從口唇相接中找到了烈焰的出口和交匯點……胡昭華拼命地壓著碾著吸吮著,從未經受過這些的天壽驚慌恐懼又感到沉醉而甜蜜,再也不肯睜開眼睛…… 胡昭華用力扳過天壽的身子,從背後抱住了他,親著他的肩頭、脖子,用面頰摩擦著他的臉蛋兒,一隻手去解他的腰帶,一隻手卻伸到了他的胯下,氣息急促地在他耳邊低語:「寶貝兒,好心肝兒,我這麼揉搓你,你還沒興致嗎?怎麼到現在還沒起來?我不能半途而廢呀……」 天壽心裡一驚:「怎麼?」 「我做了你,得你也做我,我才能過得去,咱倆才能同歡共樂,快意成仙哪!所以我從來不收用小伶小童……」 仿佛寒霜突降,天壽身子一縮,瑟瑟發抖。 「你這是怎麼啦?」胡昭華重新摟緊天壽,團團炙人的熱氣呼向天壽耳邊,「你放心,我從來不是血雨腥風摧花手,我要跟你做一對風流旖旎並蒂蓮。」說著,又用力在天壽胯下一摸,這回真的吃了一驚,「你莫非是個天閹?」 天壽又是羞愧又是懊惱,急忙抽身,一時心慌意亂昏頭漲腦,口中喃喃地不知所云:「我,我不知道你是這種樣子……我以為……我以為……」 強烈的情欲陡然被遏阻被破壞,刹那間胡昭華如同一頭憤怒的野獸。他猛撲上去,一下抽掉了天壽的腰帶,仔細一看,怒吼道: 「你是個女人!」 他赤紅的眼睛鬼怪般閃爍著,步步逼近。天壽又驚又怕,一個勁兒朝後退縮。他卻一把揪住天壽,左右開弓,重重地扇了天壽兩個耳光,又猛力一推,天壽撲通一聲摔出去好遠。他用充滿憎惡和仇恨的目光瞪著天壽,惡狠狠地罵道:「滾!滾!你這騙子,肮髒的臭女人!」他猛地打開了書房大門,震耳的風雨聲和隆隆雷聲從高天迎頭撲下來,他仰著臉直沖進暴風雨,大步疾走,仰天大笑大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最美的竟是最醜的!最愛的偏是最可惡最可恨的……哈哈哈哈!報應啊!報應啊……」 王師爺見此情景,連忙跑出去追趕胡昭華勸他回屋。但書房院子很大,王師爺追上時兩人都已成了落湯雞。大雨如注,澆得人睜不開眼,王師爺拉胡昭華到牆邊的大樹下暫避,一邊勸慰著。胡昭華還跟瘋了似的大笑,滿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他使勁抹了一把,說:「哈哈,我給騙苦了,想吃仙果倒咬了一嘴臭蟲!他,他是個女人……」 「啊?……」王師爺張大了嘴。 一團極其耀眼的亮光猛然閃過的同時,「啪啦啦——」一道震得人頭昏目眩的大霹靂就在書房院裡炸開,其中還夾雜著人的驚呼、大樹劈斷倒地的巨響,剛剛站起身的天壽又被震倒在地。她一直在羞憤中痛哭,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此時,她卻被更大的恐懼攫住了:她看得很清楚,那道霹靂正炸在胡昭華和王師爺的頭頂,他們兩人同劈斷的大樹一起倒地,再也沒有起來,再也沒有動一動。滿院子滿屋裡彌漫著硫磺和焦木的刺鼻氣味…… 偏是這時,書房院門響起急促的敲擊聲。天壽驚得手足無措,想起還有一個通花園的旁門,起身就要逃,可院門已被強力撞開,大雨中站著天福天祿和雨香,都在大叫著天壽的名字。天壽從隱身的牆角跑出來,張著雙臂直撲過去,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泥水中。天福他們三個趕忙跑上去扶天壽,天壽張嘴叫了一聲「師兄!」便放聲大哭,只哭了兩聲,一口氣上不來,昏死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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