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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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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陸老師要到丹江口市出差,我想同他一塊去,順便撐個排,運些桐籽,把他捎上,呆上十天半月,坐汽車再從河南繞道回來。」 「那劃得來嗎?一排桐籽能賣多少錢?不夠你去丹江口市浪逛的車票!」 「哪兒倒圖了錢了?錢我不缺,咱只求去開開眼界,錢能掙得完嗎?你也去吧,伙食路費我全包了!」 小月癟癟嘴,笑著說: 「你尋著要和才才打架呀?」 「不給他說,或許三五天就逛回來了。」 「好呀,門門,你要我和你私奔啊?!」 兩個人都哈哈笑起來。門門見小月喜歡,就輕狂了: 「才才對你好嗎?」 「沒什麼好。」小月說,「也沒什麼不好。」 「那……你讓我捎買什麼東西嗎?」 「沒什麼好買的。」 門門坐著小月的船到荊紫關那邊去了。 送走了門門,小月正橫了船,取出一本愛情小說剛剛看過三頁,老秦家的小兒子風風火火跑來報信:才才和隔壁的毛家打了架,兩方都頭破血流,爹讓她立時三刻回去。 小月「啊」地叫了一聲,臉嚇得煞白。才才是老實透頂的人,長這麼大,還從未和人紅過臉,怎麼就會和毛家打到這麼個地步?一到才才家,小街的石板路上,人都湧在那裡看熱鬧。武鬥已經結束,各家被街坊拉進各自土炕上包紮,但爹和才才娘正高一聲低一聲朝著隔壁的門樓交替嘶罵。才才滿頭是血,傷口上敷了棉花燒成的灰,一見了她,倒委屈似的「哇」地哭了。 問起頭頭緒緒,原來中午才才換了麥種回來播撒,發現連畔的毛家已在地畔中的犁溝界裡種了麥,當下找了一條繩拉拉,將那犁溝界重新挖開。雙方以此爭吵起來,大打出手。才才力大過人,毛家兒女眾多,武鬥結果,兩虎俱傷,誰也未吃了虧,誰也未占了便宜。 「我當是什麼事,就為了一個犁溝界打得這樣?」小月倒埋怨起才才來。 才才說: 「這犁溝是兩家的,他不能把我的地也種了去呀!」 王和尚和才才娘走進來,手拍得叭叭響,嚷道不能咽了這口惡氣,若你松了門縫,他進來一隻腳,就要進來一條腿呢。 「小月,咱總不能讓人這麼欺負呀?找隊長評理,隊長是稀泥抹光牆,讓在地界上築了一道石頭,但這就算一場事完了!」 「那還能再打一仗不成!」小月說。 「咱往大隊、公社打官司,小月,你文化深,你給咱寫狀子!」 小月說: 「算了,算了,地界上反正築了石頭,說到天撂到地,就是那麼大件事嘛……」 才才說: 「這哪是小事?咱當農民,靠的是地活命哩,地讓人家侵佔了,還是小事?」 小月說: 「你要告,你去寫狀子,我沒那個心思。街上那麼多人看熱鬧,不怕人笑話!」 王和尚倒罵開了: 「放你娘的屁,怕什麼笑話?平日裡,你百事不理不睬,到 了這一步,你倒還要吃裡屙外了!」 看熱鬧的人都湧在門口,趴在窗子上,嘁嘁喳喳地議論。小月受不了這種窩囊氣,眼裡噙著淚水跑出去了。她重新到了船上,放開聲哭了一通。她真恨才才,今日竟會對她發那麼大的火,一掌寬的一個犁溝沒拉直,就好像剜了他的心,競當著兩個老人和全村人,傷她的臉面! 「我王小月的價值都不如一個犁溝嗎?」 她抬起淚眼看見河對岸的荊紫關街口上,門門和陸老師正比比劃劃說著什麼,她大聲喊了一句:「門門。」但是門門沒有聽見,她要再喊,說她也想到丹江口市去呀,脖子一軟,卻再也喊不出來,趴在船上哽咽得更厲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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