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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送路」,就是女子出嫁時娘家舉辦的酒席。這風俗在這鎮上始於何年?沿襲了幾代?從來無人考究,甚至連韓玄子也不得而知。但是,大凡山地之人,卻沒有不知道這是一個大事:待客的人體面,被待的人榮耀。慢慢地,這件事得以衍化,變成人與人交際的機會。老親老故的自不必說,三朋四友,街坊鄰居.誰個來,誰個不來,人的貴賤、高低、輕重、近疏便得以區別了。韓家這次待客,不打算給王才、禿子、狗剩留席位.這風聲很快遍及全鎮。支持者,大聲為韓玄子的做法叫好;反對者,則不停聲地歎息韓玄子做事太損。禿子、狗剩知道後,心裡慌極了。分別遭到自己的老婆的一頓臭駡,埋怨自己的男人被人看不起,自己更走不到人前面去。兩個人心煩意亂,自然威風還是在家裡耍,使老婆們少不得受了皮肉之苦。老婆打是打過了,恐慌還是未消,有心上韓家說明情況,取得諒解,又害怕韓玄子給個當場下不來台,更惹村人恥笑。兩人湊在一起,頭碰頭訴說犧惶,訴著訴著,就惱羞成怒,咬著牙齒說:

  「好,他家待客叫這個,請那個,他不把咱當人看,咱也用不著巴結他!咱就這樣,他還能把咱殺了剮了不成?!」

  這以後,兩人就越發向王才投靠。結果,禿子也要求人股,王才雖認了他作乾親,但心裡卻明白此人的性情,思謀他若進股,必是搗刁之人,又會以讓公房之事,仗有功有恩之勢,行要挾威脅之舉,便支支吾吾不想要他。後來狗剩跑來說情,王才說:

  「狗剩哥,你是不是想讓禿子來了,好給你多個伴兒?」

  狗剩說:

  「也有這種意思吧。話說醜些,你兄弟能幹,這村子裡,甚

  至這全鎮的人沒有不曉得的。可話說回來,咱弟兄們都不是威威乎乎的人物,上不了人家正經席面,誰肯偏向咱們?現在加工廠辦起來,你這裡入股的入股,招人的招人,可咱本村本鎮的才有幾個人呢?沒有百年的親戚,卻有千年的鄰居;既然他禿子要來,為何拒在門外?禿子和我一樣,還不都是為了你,才得罪了韓家老漢,要不,以後誰還敢心向著你呢?」

  王才說:

  「我也不怕說醜話,有些人就是這樣,見不得旁的人富。我王才人經幾輩都不是英武人,原先窮是窮,倒也落個不偷不摸,正南正北的人的名聲。這幾年虧得國家政策好,我有了J乙個錢,便惹得一些人忌恨了。這些我能不知道嗎?至於韓家老漢,他是長輩,又給我當過老師,我一向是尊敬的,他對我有些成見,我也不上怪,井水不把河水犯,我想他也不能太將我怎的。」

  狗剩說:

  「這你倒差了,我問你,二貝的妹子正月十五『送路,待客,人家就提名叫響地不要你去!」

  王才說:

  「不至於吧。不管韓家老漢待我如何,那二貝和白銀,我們還是能說到一塊的。我辦加工廠的時候,還虧了他二貝出了許多主意呢。」

  說到最後,王才堅信韓玄子待客,是不會拒絕他的,自古「有理不打上門客」,何況同村鄰居,無冤無仇!至於禿子入股的事,王才也總算勉強答應了。

  加工廠接連又在鎮上招收了四名男女。王才就將原來的院牆推倒,重新築牆,將四間新買的公房也圈在內,在裡邊支了油鍋,安了鐵皮案板,擺滿了面箱、糖箱、油桶,和一排一排放食品的架子,大張旗鼓地進行食品加工生產。村裡,鎮上所發生的一切事,他幾乎一概無暇過問了,滿腦子裡只是技術問題,管理問題,採購和推銷問題。結果生意十分不錯!為了刺激大家的積極性,第十五天裡,就結帳發錢,最多的一人拿到了二十八元五角,最少的也領了十六元。

  十五天,這是一眨眼就過去的天數。大多數人只是在家辦年貨.或者遊門串戶聊閒話兒;而在加工廠的人,則十幾元、幾十元進了腰包。消息傳開,簡直像炸彈爆炸了一樣,街頭巷尾,人人議論。

  狗剩和禿子就得意起來。他們的嘴比兩張報紙的宣傳還有力量,走到哪,說到哪,極力將這個加工廠說得神乎其神。若是在村裡、鎮街上有人碰著,問:「幹啥去?」回答必是:「上班呀!」或者:「才下了班!」口大氣粗地撞人。他們倆甚至一起披著襖兒走進了鞏德勝的雜貨店裡買酒喝。鞏德勝也吃了一驚,估不出這些從不花錢喝酒的人身上裝了多少錢?酒打上來,他慢慢試探地問:

  「二位今天倒有空了?」

  狗剩說:

  「來喝喝你的酒。你開了兩年店了,還沒給你貢獻過一分錢呢!」

  禿子說:

  「你生意好啊,祝你財源茂盛,日進鬥金!」

  兩個人兩句話,堵得鞏德勝倒不知說什麼好了。喝到一個晨辰,禿子又問:

  「德勝叔,幾時關門下班?」

  鞏德勝說:

  「咱這是什麼體統,還講究上班下班?!」

  又問:

  「照你這等買賣,一日能掙得多少?」

  回答:

  「能落幾個錢?十塊八塊,刨過本,沒幾個。」

  狗剩和禿子就嘻嘻哈哈地笑,說一兩年後,他們也要辦這麼一個店。禿子還說:

  「哈,你開一個月,趕不上王才那工廠一天的盈利。韓家老漢常來喝酒,你怎麼不讓他也幫你辦一人加工廠呢?」

  鞏德勝受了一場奚落,心裡很是不愉快,暗暗罵道:「這些沒見過世面的狗東西!」就不再言語了。但是,瞧著狗剩、禿子進了店喝酒,在街上游轉的氣管炎卻也挪腳進來。他是沒錢喝酒的,只是坐在一邊聽他們三人說話,末了說:

  「禿子哥,王才那個廠還要人不要?」

  禿子說:

  「你是不是想去?當然要人嘍!」

  鞏德勝一聽氣管炎的話,心裡又罵道:「這小子也見錢眼開了,要投靠王才了!」便插嘴道:

  「人家要你?要你去傳染氣管炎呀!」

  一句話倒惹得氣管炎翻了臉,罵了一句:「老東西滿口噴糞!」兩廂就吵嚷起來,鞏德勝借機指桑駡槐:

  「你這狗一樣的東西,你跑到我店裡幹什麼?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的嘴臉!你有幾個錢?你燒什麼包?你等著吧,會有收拾你的人呢!」

  狗剩和禿子也聽出鞏德勝話裡有話,就站起來擋架。等一老一少動起手腳,那鞏德勝的啞巴兒子就兇神惡煞一般出來亂打,也打了狗剩和禿子。這兩人就趁酒勁發瘋,將桌子推翻,酒罈、酒壺、酒碗、酒盅、菜碟、肉盤,全稀哩嘩啦打個粉碎。棗核女人腳無力氣,手有功夫,將氣管炎、禿子、狗剩的臉抓出血道,自己的上衣也被撕破,敞著懷坐在地上,天一聲,地一聲,破口大駡,直罵得天昏地暗,蚊子也睜不開眼,末了,就沒完沒了地哭嚎不止。鞏德勝則腳高步低地來找韓玄子告狀了。

  這是臘月二十七黃昏的事。韓玄子正買來一個十三斤二兩的大豬頭,在火盆上用烙鐵燒毛,聽了鞏德勝哭訴,當即丟下豬頭,一雙油手在抹布上揩了,就去了公社大院。

  連夜,公社的張武幹到了雜貨店,棗核女人擺出一件一件破損的家什讓他看。當然,這女人還將以往自家破損的幾個碗罐也拿了出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地求張武幹這個「青天大老爺」「為民作主」。

  張武幹讓人去叫狗剩、禿子、氣管炎。狗剩和禿子打完架後,便去加工廠幹活了。一聽說張武幹叫,知道沒了好事,便將所發生的事告知了王才,王才不聽則已,一昕又驚又怒,只說了一句「不爭氣!」甩手而去。兩人到了雜貨店,張武幹問一聲答一句,不敢有半點撒野,最後就斷判:鞏德勝的一切損失,由狗剩等三人照價賠償,還要他們分別作出保證:痛改前非。賠償費三人平分,每人十五元,限第二天上午交清。

  一場事故,使狗剩、禿子十五天的工資丟掉了百分之八十,兩人好不氣惱!回到家裡,都又打了老婆一頓。那禿子飯量好,生了氣飯量更好,競一氣吃了斤半麵條。飯後,兩人又聚在一起,訴說這全是吃了王才的虧,試想:若韓玄子和王才一心,他能這麼幫鞏德勝?便叫苦不迭不該到王才的加工廠去。可想再討好韓玄子,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何況這十五元,又從哪兒去掙得呢。思來想去,還只有再到王才的加工廠去。所以接連又在加工廠幹了三個白天,三個晚上,直到大年三十下午,才停歇下來。

  氣管炎沒有掙錢的地方,只得哭哭啼啼又找到韓玄子,千句萬句說自己的不是,韓玄子卻故意說:

  「你不是想到王才那裡掙錢嗎?你去那裡掙十五元,賠給人家吧。」

  氣管炎說:

  「韓伯,人家會要我嗎?我上次將公房轉讓了你,王才早把我恨死了,我還能去嗎?他是什麼人?我就是要飯,我也不會要到他家門上去的!」

  韓玄子對這種人也是沒有辦法,末了說:

  「你回去吧,我給鞏德勝說說,看你怪可憐的,就不讓你出那份錢了;他也是見天十多元的利,全當他一天沒開門營業。」

  氣管炎巴不得他說出這話,當下千謝萬謝,說「送路」那天,他一定來幫著分劈柴,劈柴分不了,他就幫著找桌子、凳子,還要買一串鞭炮,炸炸地在院門口放!

  韓玄子對這件事的處理,十分愜意。他雖然並未公開出面,卻重重整治了狗剩、禿子這類人。整治這些人,目的在於王才,他是要這小個子知道他的厲害。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他就披著羊皮大襖,在鎮街上走動了,還特意路過王才的家門口。他很想在這個時候見到王才,但王才沒有出門。

  王才也明白這個事的處理,是沖著他來的,十分苦惱。他百思不解的是,自辦了加工廠,收入一天天多起來,他的人緣似乎卻在成反比例地下降,村裡的人都不那麼親近他了。夜裡,他常常睡在炕上檢點自己:是自己不注意群眾關係,有什麼地方虧待過眾鄉親嗎?沒有。是自己辦這加工廠違犯了國家政策嗎?報紙上明明寫著要鼓勵這樣幹呀!他苦惱極了,深感在百分之八十的人還沒有富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先富,阻力是多麼大啊!

  「我為什麼要辦這種加工廠?僅僅是為了我一個人嗎?」他

  問他的妻子,問他的兒女,「光為了咱家,我錢早就夠吃夠喝了。村裡這麼多人除了種地,再不會於別的;他們有了糧吃,也總得有錢花呀!辦這麼一個加工廠,可以使好多人手頭不緊張,可偏偏有人這樣忌恨我?!」

  他開始思謀有了錢,就要多為村人、鎮上人多辦點好事。他甚至設想過,有朝一日,他可以資助一筆錢,交給公社學校,或者把鎮街的路面用水泥鋪設一層。但這個設想,他一時還沒能力辦到,他還得添置工廠設備,還得有資金周轉。他僅僅能辦到的,就是在春節時,自己一家辦一台社火芯子。但這種要求卻被拒絕了。他便準備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自家包一場電影,在鎮街的西場子上放映,向眾鄉親祝賀春節。這,他可以不通過

  任何人,直接向公社電影放映隊交涉就能辦妥,他韓玄子還能說什麼呢?

  一提到韓玄子,他就有些想不通:這麼一個有威望的老人,為什麼偏偏就不能容他王才!?但是,在這個鎮上,韓玄子就是韓玄子,他王才是沒有權勢同他抗衡的;他還得極力靠近他,爭取他的同情、諒解和支持。所以,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當面鑼對面鼓地與韓玄子爭辯是非曲直的。

  他還是堅信,人心都是肉長的,韓玄子終有一天會知道他王才不是個壞心眼的人。

  但是,就在臘月二十九日,二貝娘在本村挨家挨戶給大夥說請「送路」的日子,他在家已經備了酒菜,專等二貝娘一來,就熱情款待。可一直到天黑半夜,二貝娘沒有來,他才明白人家真的待客不請他。

  他從來不喝酒,這天後半夜睡不著,起來喝了二兩,醉得吐了一地。天明起來,就自個拿了三十元,到公社電影放映隊去,要求包一場電影,並親眼看著放映員寫好了海報,張張上面注明:王才包場,歡迎觀看。

  海報一貼出,白銀首先看到了,跑回家在院子裡大聲給娘說:

  「娘,晚上有電影哩j晚飯咱都早些吃,我擦黑給咱拿凳子占場去!」

  娘是不識字的,看電影卻有興趣,當然也喜歡地對小女兒說:

  「你去白溝,叫你姐和你姐夫吧,讓他們也來看看,那地方難得看一場電影的。」

  韓玄子在堂屋聽說了,問道:

  「什麼電影?」

  白銀說:

  「《瞧這一家子》!」

  韓玄子說:

  「老得沒牙的電影!再看有什麼意思?」

  白銀說:

  「看便宜的嘛,是王才家包的。」

  「他包的?他家有什麼紅白喜事,要包場電影?」韓玄子說,「晚上不要去,那麼愛看便宜電影!沒有錢,我給你錢,一角五分,你買一張票,坐到電影院裡看去!」

  白銀不敢回嘴,卻小聲說:

  「電影是電影,裡邊又不是王才當主角!再說,咱不去,人家這場電影就沒人看了?」

  這話虧得韓玄子沒有聽到。他在家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他直直走到鞏德勝的店裡。鞏德勝虧得他出了大力,才懲治了狗剩和禿子,見他來,殷勤得不知怎麼好。韓玄子說:

  「怎麼樣,這兩天,那狗剩、禿子還來擾亂嗎?」

  「沒有。」鞏德勝說,「他只要有錢,就讓他來吧,他要再摔壞我一個酒盅,我自個倒要打破一個酒甕哩!',

  韓玄子就笑了:

  「你該慶賀慶賀了吧?」

  鞏德勝說:

  「那自然,來半斤吧。」

  韓玄子說:

  「我不喝你的酒。你要有心,你就手放大些,包一場電影,讓鎮子上的人都看看,也好揚揚你的名聲。」

  鞏德勝為難了:

  「包電影?一場三十元呢!」

  「你這人就是摳掐個錢!」韓玄子看不上眼了,「你要名聲倒了,都來欺負你,別說三十元,你連店都辦不成了。你知道嗎?人家王才這次吃了虧,偏還包了一場電影,瞧瞧人家多毒!今晚人家電影一演,鎮上人都說他的好話,反過來倒要外派你了!」

  鞏德勝沉吟了許久,依了韓玄子的主意,只是擔心,王才包了一場,他再包一場,這對台電影,人總不會都來看他包的呀!

  韓玄子說:

  「只要你出麵包,我保你的觀眾比他的多!」

  韓玄子就親自去了放映隊,打問新近還有什麼好片子?放映員見是韓玄子,就說有《少林寺》,武打得厲害,原計劃正月初三晚上放映:韓玄子便掏出錢來,說鞏德勝想感激黨的政策使他家日子好過了,要今晚包一場,就請一定放映《少林寺》。

  結果.對台電影,一個在鎮街西頭場子,一個在鎮街東頭場子。滿鎮的人先得知王才家包的電影早,半下午就在西頭場子坐了黑壓壓一片,但後又聽說鞏德勝家包了《少林寺》在東頭場子發映,一傳十,十傳百,多半人就又扛了凳子到東頭場子去了。

  二貝和白銀知道這一切盡是爹在幕後幹的,大為不滿。天黑下來,自然先去看了一會兒《少林寺》,趁著人亂,小兩口就又去看《瞧這一家子》。一到那邊場上,就碰見了王才,王才好不激動,一把拉住二貝的手,說:

  「好兄弟,你來了真好!你來了真好!」

  就掏出好煙遞上。

  二貝十分同情王才,兩個人便離開電影場,蹲在場邊的黑影地裡說起話來。二貝說:

  「王才哥,我爹人老了,舊觀念多,一些地方做得太過分,你不會介意吧?」

  王才說:

  「兄弟說到哪裡去了!我王才『哪裡就敢和韓伯鬧氣?我想得開,什麼事都會想得開的。妹子『送路』的日子定到啥時候?』』

  二貝說:

  「正月十五。原本我主張村裡人一個不叫,可我爹愛熱鬧,愛面子,偏說能來的都讓來。這不,花了一大堆,手頭積攢的錢全花了,可那酒錢、煙錢還沒影哩!」

  王才說:

  「也沒見嬸子給我說,我好為難,去還是不去?不去吧,對不起人,去吧,又怕韓伯不高興,反倒沒了意思。這話當著你說,我什麼也就說了。」

  二貝說:

  「人上了年紀,思想和咱們不一樣了,你不去也好。近來加工廠的事怎麼樣?」

  王才說:

  「每天的產量還可以,銷路也好,有些供不應求了。現在犯愁的就是油、糖、麵粉的採買艱難。這幾天可苦了我,沒黑沒明地騎上車子到處跑。」

  二貝說:

  「你應該打個報告給公社,讓他們呈報縣上。像你這樣搞個體加工廠,縣上也沒有幾個,能不能納入國家供應指標?那樣一來,就省了許多麻煩,又能保障生產啦。」

  王才一拍大腿,叫道:

  「好兄弟,你真是教師!你怎麼不早說,這主意多好!以後我得好好請教你了!只是公社肯呈我的報告嗎?」

  二貝說:

  「你找我爹吧,他說什麼你也別計較,咱只求把事辦成。我在家再敲敲邊鼓。萬一不成,咱再想辦法。」

  王才鬱鬱道:

  「好吧,我找一次韓伯。」

  臨分手時,王才塞給了二貝四十元,說是他知道二貝家要待客,錢是沒多沒少地花。二貝堅決不收,王才說:

  「兄弟.我這不是巴結你,全當是我借給你的。你要不收,我王才在你跟裡也不是一個正經人了!你拿上,不要讓韓伯知道就是。」

  遠處的電影場裡,稀稀落落坐著一些觀眾。已經到子時了,天上閃著幾顆星星。星星的出現,似乎是來指示黑暗的,夜色越來越濃重了。但是,差不多就在這時,遠遠近近的人家,響起了除舊迎新的鞭炮聲,嗶哩叭啦!嗶哩叭啦!竟有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那是誰家放了一個自製的土炸藥包。

  二貝把錢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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