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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我說:不賣一車煤,我能買了魚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坤包,說:你給我買魚,我送你個包!

  街上經常發生搶包事件,我就懷疑他了,像他這德行,容易是壞人。

  包兒哪兒來的?

  撿的。

  該不會是搶的吧?!

  你囉嗦得很!

  我一下子臉色變了,我有責任管教他,我是他叔。我說:你看著我!

  他看著我。

  搶的?

  撿的!

  他比五富強硬。

  搶的!

  我搶的我還不把包裡的東西拿了而把包扔了?

  他從鍋裡把魚用鏟子截了一半,卻夾給了拴在門口的狗。

  咱還沒吃哩你就喂狗?

  我就喂了,咋?

  他虎著眼,又從鍋裡夾那半條魚,我過去攔他,他用力篩我,鍋就撞翻了。他抓起包就要從院牆裡扔出去。我把包又奪過來。他向我吼:哇哇哇哇哇哇哇!

  我笑了,他發火就證明了他的清白,他要是不發火我倒要連夜離開這裡,我不願意和一個搶匪住在一起。我說:咱劉家世世代代沒出個賊呀匪的,這包是你撿的?

  他說:你要不是我叔,我得揍你!

  我說:別以為你叔不如你,論城市生活你還嫩哩!我告訴你,別人搶了包,掏了東西把包扔了,你不要撿,現在搶包的多,你撿了空包別人以為你是搶匪!包裡還有啥?

  他說:有啥?!一卷手紙,一個小鏡子。

  我把包兒揭底兒倒,倒出來的也只是一卷手紙一個小鏡子,但又掉下來一條項鍊。項鍊是用一個小紙包包的。他一把拿過了項鍊。咦,這玩意兒可以賣幾百元吧。

  我說:良子,這可是我發現的,最少賣了錢一人一半。

  他扔給我五十元,竟然用很鄙視的眼光看一個長輩。

  我拿了五十元又去街上重新買魚,繼續做燉魚。這一頓我們都吃得肚子脹,睡下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煤球王卻拿了錢在被窩裡數。他到底有多少錢?只聽著刷啦刷啦響。我說要數出來數,被窩裡有我的屁哩。他不理我。

  我說:你一天能收入多少?

  他說:睡你的覺,好不好?!

  夜漸漸地深了,門口的狗卻不停地叫,叫得真煩。煤球王爬起來把狗放在棚裡,狗就在我們被單上跑,又臥在我枕頭邊,我氣得給了它一掌,它又跑到煤球王那頭,後來我就睡著了。

  這只狗自此成了煤球王的寵物,他每天都給狗買東西吃。我半夜回來冰鍋冷灶,狗盆裡卻總是魚和排骨,我當然教育他了:咱是來幹啥的,能掙錢也要會攢錢,你將來花錢的地方多著哩。他給我翻白眼。我實在不願在這裡呆下去了,但我得儘快多多掙錢,我忍了。

  可我已經第三次去那個賓館要煤錢了,還是沒要來,先是賓館人說誰買的你找誰去,我只記得買煤的人五十多歲,頭髮灰白,他們問了頭髮灰白的人後出來說有這回事,但現在沒錢過幾天來,而我過幾天再去,門衛死活不讓進,我在門口吵,大堂經理就招呼保安:轟出去!我便被轟出來了。

  煤球王說:是不是需要我去?

  我說:去打架呀?保安一大幫,你打得過誰?

  他說:我不打他們我打我自己,用刀片子在我額上劃,劃個血頭羊行吧?

  他的額頭是有兩道白印,當然是治癒得非常好的疤痕。我說:你劃過?

  他說:市容收過我的車子要罰五百元,我急了,拿刀片在額上劃,他們就退了車子,款也不罰了,一個人還說這小子狠,到咱市容隊當個補外隊員吧,我沒去。

  他這麼說著,我就更不敢讓他幫我討債了,當我再一次被賓館保安轟出來的那個晚上,我準備好了,要告訴他:煤錢是討回到了。但他竟然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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