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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偷的?

  不是!

  搶的?

  不是!

  真的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我心慌意亂,但不能忍受韓大寶的誣衊,憤怒了,要奪過皮夾走,韓大寶嘿嘿嘿笑起來,陰森得像夜貓子。

  他說:咱們要發財了!

  我說:發財?!

  韓大寶剛把手機打開,嘟的一聲信息就出現了,機屏上出現:同志,你撿到了我的皮夾,皮夾裡的東西對你沒有用,對我卻重要,如果我們肯交朋友,請你把手機拿走,而把機卡還我,因為卡裡存了我大量的客戶電話。你可在明日或後日晚八點將護照、鑰匙、磁卡和機卡放到青松路第三根電杆後的花壇上,那裡有一個紙包,裝著感謝你的拾撿費一千元。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韓大寶也真是福人,一到他這兒問題就解決了!我給韓大寶遞上一根紙煙,又給他點著,說:後日晚就是明晚麼。韓大寶說:是明晚。我說:他說給一千元,他真能給一千元嗎?韓大寶說:你腦子簡單!

  我腦子簡單嗎?我知道韓大寶的意思,我立即表態:真有一千元了,咱三人三余一,餘一的一百咱吃一頓!我這腦子簡單嗎?知道他要分錢,也就把五富硬扯了進來。

  韓大寶說你以為人家真會給一千元嗎,那人一定會藏在附近等你出現就突然抓你,不但不給一千元還要認為你是賊,扭你到派出所去!我說還有這號沒良心的?韓大寶說你以為呢?我說那咱不要他一千元,他敢說咱是賊?韓大寶說為什麼不要一千元,他補辦一個護照得多少錢,把家裡所有的鎖子換了得多少錢?一千元我還嫌少哩!我說那咋辦,吃屎的把屙屎的箍住了?!韓大寶說這得我出馬。

  第二天的晚上,韓大寶先不同意五富去,後來又主動讓五富也去,他的意思我明白,怕出現變故或要打架,五富是個好打手。我就暗中叮嚀五富,去了眼睛活些,韓大寶讓你幹什麼你不一定就幹什麼。五富說:我只聽你的!我們到了青松路,果然第三根電杆後的花壇沿上放著一個紙包,拆開看看,一千元。韓大寶將那一千元一張張揉著聽響聲,又拿到燈地裡看了看,說:真的。讓我放下皮夾。皮夾裡有護照、鑰匙、磁卡和手機,韓大寶就把手機拿了,取出機卡放到皮夾裡,讓我和五富都不要出聲,然後三人分別朝左右前後觀看,撤退到馬路對面去。在沒人處,韓大寶拿出五百元給我,說:見一面分一半。

  好生的三人三余一,韓大寶卻只給我和五富五百元,這是狼麼!但他已經把另外的五百元裝進他的腰包了,我還能怎樣?行噢,五百元就五百元,全當用那五百元認識了流氓無賴韓大寶!我抽出二百五十元給五富,五富說:咱成了二百五呀?!又退給了我十元。

  韓大寶並不讓我們走,他拉了我們又從燈影黑處貓腰過了馬路,藏到一輛停著的車後,觀察起取皮夾的人。約摸十分鐘吧,從東邊慢慢走過來一個人,因為背著路燈看不清眉眼,走近了花壇邊就坐下來,一隻手從壇沿後極快地把皮夾攥在手裡。這場景有點像電影裡的鏡頭,我咯地笑了一下,正要說咱們是特務麼,而這時,韓大寶豹子一樣撲了過去,抱住了那人。

  韓大寶不是個正經人,這我清楚,但他壞到了這程度我是沒有想到的。已經取了人家致謝的一千元,一千元還不滿足嗎?那人肯定是一個來的,沒有同夥,不是下餌……這顯得我們多麼小人!

  我和五富同時喊:大寶,大寶!

  韓大寶根本不理睬我們,他緊緊抓住那人胳膊說什麼。街上有一輛車開了過去,燈光明晃晃地照著他們,我看見了那人頭髮整潔油光,穿件帶格兒的襯衣,紮著領帶。車過去了,花壇又處在昏暗中。這人怎麼面熟呢,是在哪兒見過嗎?在我認識的人中肯定沒有這麼體面的人,也從沒一個能認識的人穿得這麼整潔。那怎麼面熟呢?那張臉看起來是多麼親切啊!

  我說:五富,你看清那人了嗎?

  五富說:看清了。

  我說:咋面熟的?

  五富說:我沒見過。

  韓大寶和那人還在遠處說著,都不停地做手勢。後來那人順著北邊街巷走了,韓大寶跳躍著過來。

  我問你們說什麼了?

  韓大寶說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一千元就把咱們打發了?

  我說你敲詐人家?

  韓大寶說對這種有錢人客什麼氣?我讓他再補五百,我是準備再分給你二百的,他媽的,有錢人都嗇,只給了三百。

  韓大寶沒有說這三百元再是給我分一半,就是他要給我一半,我也不會要的。我鄙視他!就在我們分別返回後,整整一個夜裡,我沒有睡好。原本那人是感念著我們的,這下好了,該千遍萬遍地咒駡了。

  我向天祈禱那人能原諒我和五富,那張臉就清晰地浮在我的眼前,我便又一次琢磨這臉怎麼面熟呢?

  哦,哦,我真的是記起清風鎮和尚的話了,是那個人和我有前世的緣分嗎?

  這麼大的西安城裡,有一個人會和我有緣?!突然間,我的腦子裡閃現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判斷:這是不是移植了我腎的人?

  判斷是那麼的強烈。是這個人,肯定是這個人!

  我爬起來,衝動地到五富的屋裡把他搖醒,我告訴著我的感覺。五富拿手摸我的額頭,說你不是發燒吧?我不發燒。五富又拍了拍我的臉,說你不是夜遊症吧?我沒夜遊症。五富目光恍惚地說:我在做夢。

  我氣憤地擰了他的嘴,他臉上是松皮,嘴和鼻子就拉扯到半個臉上。

  我說:我相信我的感覺!

  五富說:你相信是那就是吧。

  五富習慣了順從我,而他一順從,我卻猶豫了。

  但是,五富卻告訴了我關於他自己發生過的一件事,他說他第一次經人介紹對象時,陪伴那個女子的就是他現在的老婆,他見到她們,他就感覺陪伴人是他的老婆,後來要介紹的那個沒成,真的他就娶了陪伴人。他說著說著就又想他的老婆了,說他老婆現在可能也沒睡覺,在燈下給孩子納鞋底吧。醜人是不是愛想老婆,就像去西天取經路上的豬八戒?五富說:你嫂子細皮嫩肉的,家境也比我強,按說,我的老婆怎麼也不可能是她,可偏偏就是她!

  我說:一朵花插在牛糞上了麼。

  五富說:是一朵花插在牛糞上的。人怪得很,第一眼的感覺都准。

  我說:那我的感覺是對的?

  五富說:對。

  我的臉卻刷地變了,一聲也不想吭,心裡只覺得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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