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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自上次金狗以寫內參制止了兩岔鄉的現場會,田有善就看出金狗回白石寨已不是一般記者的勢頭了,他對他的部下說:金狗是我的老家人,這小子是條咬人的狗,卻是不出聲的,他可以把你吹上去,也可以把你治死,東陽縣書記倒就倒在沒防著他!他對白石寨情況熟悉,縣委內部的事就不能給他透露,要防著,但也要討好!金狗也摸得清田有善的鬼胎,自那次寫過內參之後,偏就又寫了許多報道,都是正面表彰一些專業戶的,差不多便拿來讓田有善過目。田有善自然和顏悅色,每有上邊來了領導擺設宴會,也就把金狗請來。但幾次詢問金狗的黨組織關係能否轉到縣委來,金狗卻堅持組織關係仍在報社,並一再給報社講明:組織關係不要轉到縣上,那樣,一切就得受縣委控制,新聞報道就有可能失去它的真實性、全面性。

  金狗和小水一推開田有善的家門,堂廳裡正安著一桌酒席,幾個人吃得滿臉油汗,小水一看,幾乎要銳叫一聲,吃客一位是公安局長,一位竟是田中正!三個人剛剛舉杯相碰,酒杯就都在半空靜止了,隨之,田有善大聲寒暄道:「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金狗好口福!來,我給介紹一下,這就是咱白石寨的大秀才金狗記者,一筆好寫啊!這位是……」

  小水雖是仙遊川人,她認不得田有善,田有善也認不出她,當下便說:「我叫小水,韓文舉你記得嗎,那是我伯伯。」

  田有善就叫道:「知道,知道!你伯伯還在撐船嗎?這文舉黑瘦得一臉松皮,倒有個這麼白淨的侄女?!十年前我回去過一次,在渡口上見過你的,記得你還是個黃毛小丫頭,辮子像獨苗蒜一樣!唉,我是老了,不老不行啊,手裡的娃娃們都長成大人了,我還能不老嗎?小水,快坐下喝一杯吧!」

  金狗便坐下,抄了筷子就吃起來,小水不動,只站在門口拿一對眼睛盯著對面的田中正。田中正知道小水在看他,不敢正眼,卻故意旁若無事地去夾菜,菜是牛肉番茄鵪鶉蛋,第一筷子沒有夾起來,第二筷子還是沒有夾起,待第三筷子夾起來了,手指抖動,鵪鶉蛋就又掉下去,濺得一桌布番茄湯。

  田有善說:「中正,你怎麼啦,連鵪鶉蛋都吃不到嘴裡去了?!」

  小水就在那裡咬著牙嘿嘿地笑了一聲。

  田有善說:「小水,你怎麼不吃呀?」

  小水說:「我不吃,我要看著鄉黨委書記往下吃!」

  一句話說得田有善臉上下不來,金狗就說:「田書記,小水來見你,是向你告狀的!」

  田有善說:「告狀,告什麼狀?天大的事先吃了飯再說吧。我好賴是個書記,誰敢欺負了我的鄉親?!」

  金狗說:「小水,田書記已經把話說到這一步了,你也來吃吧!田書記一直嫉惡如仇,他會給你申明冤情的。你就是不吃,也得來給書記敬一杯酒呀!」

  小水便走近來,端起了酒杯。田有善說:「好好,都把杯子端起來!」小水和田有善酒杯碰了一下,又和公安局長的酒杯碰了一下,輪到田中正了,她卻空過去,仰脖將酒倒在自己口裡。

  田中正臉色灰白,把酒杯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放,酒杯就倒了。

  田有善說:「小水,你不認識田中正?」

  小水說:「把他燒成灰我也認識的!田書記,你能說出這話,我小水就全信得過你,你們吃吧,我等著你們吃完飯了再說吧!」說罷,就又離開桌子站在一邊。

  田有善說:「呵,小水看樣子真是來告狀的,你說吧,告的是哪一個?咱們仙遊川的事可真多,才發生了毆打人的案件,怎麼又有事件發生?」

  小水說:「書記說的是毆打鄉黨委書記的案件吧?毆打人就是我!」

  一句話說得田有善措手不及,啊啊了半天,無詞以對。公安局長就站了起來,兇狠地問:「你是毆打人?雷大空是你的什麼人?!」

  小水說:「雷大空是我丈夫的朋友。」

  公安局長說:「雷大空被抓起來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來給雷大空替罪的嗎?你們光天化日下毆打領導幹部,我還沒有找著你,你倒上這兒來鬧事了?!剛才瞧你對田中正的神色我就看出你來者不善了!」

  田中正便說:「田書記,她一進門,我就知道是沖著縣委和公安局來鬧事的,我改革中觸犯了他夫妻和雷大空的利益,他們就合夥毆打我,念她是個婦女,我沒有起訴她,她倒殺上縣委書記的門來了!」

  小水說:「公安局長,田中正說我們三個人合夥毆打他,你可以把我也抓了去。但我還可以說,我們不僅僅是毆打,我們還剁了田中正的腳指頭!腳指頭叫狗吃了,無法拿來,剁腳指頭的刀拿來了!」

  說著從懷裡取出一把菜刀,啪地就放在桌子上。

  公安局長說:「好啊,兇器交出來了,是投案自首了?!」

  小水說:「可我要讓這位鄉黨委書記當著各位領導說說,我們為什麼剁他的腳指頭?」

  田中正氣急敗壞地說:「韓小水,這是什麼地方,你敢裝瘋撒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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