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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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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說:「我就估摸在這事上要與你費舌了!沒本錢你做什麼生意?我先前去過信用社貸款,蔡大安他娘的就是不貸,說我還不起!錢是國家錢,又不是他姓蔡的,他是想讓我送他黑食哩,我雷大空還沒學會給他低這個頭!」 金狗還是搖頭,大空就扯了他的胳膊往北街走,走到一條巷口,蹲在馬路邊上,說:「你是當過兵的,你正統,可現在什麼事不能幹?不說別的,你知道有多少暗娼?」 金狗知道州河岸上那些木石小樓上的事,就說:「船上有些人掙了錢就胡來哩,但話說回來,木石樓上的那些女人也不都是暗娼,人家有個相好,死死活活,感情還真!」 大空說:「你知道什麼呀!不瞞你說,我是經過的,我現在搭眼在人窩瞅瞅,就知道哪個是幹這行的,一到天黑,你街口去,電杆下站著三個四個女的,頭髮鬈鬈的,嘴塗得像喝了血,手裡拿一張羊毛皮子的,你走過去,她就會說:『買皮子不?』你若是不曉得的,以為真是賣皮貨的,你還和她論價,但價怎麼也不合你意,你就走了。你若是知道這行的,你問了價,說:『哎喲,錢不夠,你跟我去取錢嗎?』你只需扭頭走,那女的就隨後來,你就可以領她到河岸上去,到寨城牆洞裡去。這是便宜的還罷了,你要尋了高檔的,那又有高檔的。你瞧瞧,對街那個二層小樓上。」 金狗看去,那是一個商店,門面不大,掛滿了各種衣服。樓上有一扇窗,綠漆塗染,窗臺上豔豔地開著一盆花。 大空說:「那就是一家,說是個待業知青店,其實不知道是哪來的三個男的,一個女的。你看見櫃檯上唯獨掛一件大紅羽絨衣嗎?你是知情的,去問紅衣服什麼價,那男的說了,你嫌貴,你走你的。你覺得價可以,說聲要買,男的就領你進去,讓你到二樓上,女的就款待你了!事畢了你走,那紅衣服又掛在了櫃檯上。金狗,這什麼事沒有,我去販販銀元那又算得什麼了?」 金狗第一次聽得這事,如在渡口上聽韓文舉說神說鬼,半信半疑。但雷大空這一半年在外跑逛,什麼事也都經過,又不能說他信口雌黃,心裡就罵這白石寨不是個好地方,這公安局又是做什麼吃的!站起來,唾了幾口,指著大空腦門說:「這都是社會下層肮髒的事,你也別蒼蠅一樣往裡邊鑽,鑽進去是沒好果子吃的!弄銀元的事,我給你弄不來,要吃魚,跟我就到鐵匠鋪去。」 雷大空冷不防呆了一陣,說:「金狗,那咱辦商店的事?」 金狗說:「當然要辦的,沒那幾個銀元就不能辦啦?!你先籌劃著,我也籌劃著。」 雷大空百無聊賴地笑笑,末了說道:「金狗是正人,你不願意,我還能恨你嗎?就算我什麼也沒說,你給外人不吐我一個字兒就是了。」說罷就走了。 金狗獨自從北街走回來,心緒有些不好,到了中街,正低頭想事,攔腰被人抱住了。看時卻是福運,頭上剃得青光,滿臉熱汗,滾豆子一般。福運粗聲叫道:「你讓我好找!到貨棧沒你影,就到鐵匠鋪,小水說你上街了,幾條街跑了幾個來回,你才在這兒!」 金狗問:「什麼事,這麼火急?」 福運說:「你快跟我回仙遊川!是你爹和韓文舉托我來的,說是家裡有緊事,立馬三刻催你回去!我問什麼事,他們卻不說。」 金狗好生疑惑,不知家裡有什麼事了,心也緊皺起來,忙要到鐵匠鋪告小水一聲,福運卻說他已給小水說好了,就連推帶搡到了寨城門外渡口,搭上了一隻上行的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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