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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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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之蝶說:「她好像不是工人,你們在搞什麼建築設計?」 王主任說:「作家眼睛毒!她是學建築設計的中專生,畢業分配時卻分不出去,省市設計院正牌大學生都閒著,哪裏還能進去?只好分配到蠟燭廠。現在全市有四十八條街巷沒有一個公共廁所。人代會開了以後,市長提出要為市民辦幾件好事,修廁所就是其中之一。我是把這條巷的廁所設計任務交給了她的。大作家,多時不見你了,又寫了什麼?幾時寫寫我們這些街道辦事處嘛!」 莊之蝶說:「那好啊,只要你當主任的願意,我幾時真的就來了解狀況了!今日來卻是有件事求你的。」 就說了宋醫生的情況,拜託他給其堂兄說說情。王主任說:「有你大作家一句話,這我能說個不字?宋醫生,那咱算認識了!你改日來吧,把情況寫出材料,我領你先見我堂兄。」 宋醫生雞搗米般地點著頭。這當兒,女人就回到了門口,在那裏使勁跺腳。王主任就說:「我讓你帶一塊磚的,你沒有帶嗎?」 女人說:「我帶了,可那裏排了隊,排得久了我嫌磚太沉就丟了。多虧是高跟鞋,若是平底的,不知濕成什麼樣了!」 王主任說:「這陣兒人還少的,要是晚上放完電視或是早上起床後,那排隊人才多的。好多是丈夫給妻子排隊,妻子給丈夫排隊,旁人看見了還以為男女一個廁所哩!更有趣的是過路人又常常以為什麼漲價了,開始搶購哩,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排上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女人說:「你們辦事處還有這麼個後門兒,居民卻要繞多長的路?上了一次廁所,我越發覺我接受的任務是多麼重要!王主任,還有一件事忘了請示你,就是公廁的地址問題。今早我去這條巷子看了看,北頭是家飯店,廁所是不能放在對面的;南頭是一家商店,但那裏還有一個公用水龍頭,廁所總不能和飲食用水在一塊兒。唯一合適的是中段那裏,可那裏有家理髮店,店老板聽說建公廁,叫喊他家靠這小店吃飯的,誰要佔他家地方,他就和雖拼命啊!」 王主任說:「他有幾個小命?」 女人就不言語了。莊之蝶看著女人怪學生氣的,便覺得十分可人,問道:「聽口音你原籍不是西京人?」 女人說:「我是安徽人。」 王主任說:「阿蘭,這是我的老朋友莊之蝶,是個寫書的作家!」 女人立即銳叫了一聲,但又為自己的失態害羞得滿臉通紅,說:「你一進來,我就覺得這人怎麼好面熟的,但一時又記不得在哪兒見過?王主任這麼一說,我恍然大悟,我是在電視上見過你的!」 莊之蝶笑了笑,把話題避開,說:「安徽人,安徽什麼地方?」 阿蘭說:「宿州。莊老師去過?」 莊之蝶說:「說到宿州,我倒想起一個人,不知你知道不知道?一個五十年代的大學生,後來錯劃了右派,聽說很能幹,又很漂亮,現在只知道寡身在宿州,卻不曉得是宿州的哪個單位?」 洪江說:「你是不是說和鍾主編相好的那個女同學?」 莊之蝶說:「你也知道?」 洪江說:「我聽周敏說過這老頭的怪癖,那麼大年紀了還要風流,一封封地去信,剃頭擔子一頭熱著害相思!」 莊之蝶說:「你不了解實際情況別說老頭的壞話!」 就又問阿蘭,「你知道不?聽說過沒有?」 阿蘭想了想,輕輕把頭搖了。莊之蝶說:「你幾時離開宿州?」 阿蘭說:「離開七八年了。每年回去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因為不是一輩子,知道的就少了。」 莊之蝶說:「宿州還有你家的人嗎?」 阿蘭說:「我姐妹三個,二姐和我在西京,大姐在宿州郵電局。你要打問這個人,我讓大姐打問好了。」 莊之蝶說:「不必打問,或許這人壓根兒不在宿州,是別人誤說了,或許此人早已不在人世了,但如果你肯幫我,我倒有事求你的。」 阿蘭說:「什麼事?能給莊老師辦理,我也榮幸的。」 莊之蝶便把他的名片遞一張給阿蘭,阿蘭說她沒有名片交換的,她們廠門房有電話,但那門房不給工人傳,有事讓給她二姐打公用電話,這一年她們廠宿舍拆遷,她是住在二姐家的。就在一張紙上詳細寫了她二姐的住址、姓名、電話號碼。莊之蝶謝了。就說:「到時候我來找你。」 王主任見莊之蝶和阿蘭說得太多了,顯得不耐煩了,拿拳頭擊了一下沙袋。莊之蝶領會了就對宋醫生他們說:「就這樣吧,王主任肯幫忙,你改日再來讓主任領了去見局長。今日主任事忙,咱們就不打擾了。」 眾人便站起來。王主任說:「不多坐啦?那有空來呀!如果什麼時候牌桌上三缺一,你打個電話來,我也隨叫隨到的!」 送客人到門口,阿蘭卻從手提包裏取出一個日記本來要莊之蝶簽名。莊之蝶說:「簽這有什麼用?」 但還是簽了。喜得阿蘭送莊之蝶出門,自個先雙腳從台階上往下蹦,一蹦卻窩在了那裏。眾人忙叫著:「腳崴了?」 腳沒崴著,一隻鞋的後跟卻掉在那裏,阿蘭已羞得一臉通紅。王主任說:「你瞧瞧,你瞧瞧,這是幹什麼事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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