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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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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之蝶心中大悅。婦人為什麼沒有告訴周敏鞋的來源,且當了周敏的面謊說得自自然然,那麼,她是對自己有那一層意思了嗎?就說:「周敏,今日我這麼早來找你,是請你們中午到我那兒吃頓飯的,你們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是非去不可的了!請的還有畫家汪希眠的母親和夫人,再就是孟雲房夫婦。我在這裏不能多待,還要去通知老孟,通知了上街急著採買的。」 婦人說:「請我們呀,這受得了呀?」 莊之蝶說:「我上次不也來吃請過嗎?」 婦人說:「這實在過意不去了,我們巴不得去認認門的,也該是見見師母了。可請那麼多人,我們是什麼嘴臉,給你丟人了!」 莊之蝶說:「已經是朋友了,就別說兩樣話。宛兒,是你托夏捷把一隻玉鐲兒給我的那口子了?」 婦人說:「怎麼,師母不肯賞我的臉兒嗎?」 莊之蝶說:「她哪裏是不肯收,只是覺得連面兒都沒見的,倒白收的什麼禮?!」 唐宛兒說:「喲,什麼值錢的東西!周敏念及孟老師給我們介紹了你,給夏姐兒送了一個鐲兒,我尋思給夏姐兒一個了,也一定要送師母一個的,就托她送了去的。」 莊之蝶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兒,說:「你師母讓我回送一件東西的,倒不知你們喜歡不喜歡的?」 婦人便先拿了過去,一邊綻,一邊說:「師母有這般心意,送個土疙瘩來我也喜歡!」 綻開了,卻是一枚古銅鏡兒,呀地就叫了:「周敏,你快來看的!」 周敏也便看了,說:「莊老師,這你讓我為難了,這可是沒價兒的稀罕物!」 莊之蝶說:「什麼價不價的,玩玩嘛!」 婦人卻已拿著照自己,說以前聽人說過銅鏡,倒想銅鏡怎麼個照呀,誰知竟和玻璃一樣光亮的,就把桌上擺著的一個畫盤取掉,把銅鏡放在那支架上,又是照個不停。周敏說:「瞧你臭美!」 婦人說:「我是想這銅鏡兒該是古時哪個女人的,她怎麼個對鏡貼花黃的?」 說罷了,卻噘了嘴,說:「周敏,以前我收攏的那幾個瓦當,你全不把它當事兒,這兒塞一個,那兒塞一個的,把一個還給我摔破了,這鏡兒可是我的寶貝,放在這裏你不能動啊!」 周敏說:「我哪裏不曉得輕重貴賤?」 看著莊之蝶,倒有些不好意思。婦人就說:「周敏,那你就替莊老師跑跑腿,去通知孟老師,回來了買些禮品,說不定今日是莊老師的生日還是師母的生日哩。」 莊之蝶說:「誰的生日都不是,吃飯事小,主要是朋友聚聚。」 周敏便隨著要走,莊之蝶也要走,周敏說:「有我去通知,你就不急了,讓唐宛兒去街上買些甑糕和豆腐腦回來,你一定沒吃早點的。」 莊之蝶也就坐下來,說那便歇口氣再走吧。 周敏一走,唐宛兒便把院門關了,回來卻說:「莊老師,我給你買甑糕去吧。」 莊之蝶一時竟不自然起來,站起了,又坐下,說:「我早上不習慣吃東西,你要吃就給你買吧。」 婦人笑著說:「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拿一對毛眼盯著莊之蝶。莊之蝶渾身燥熱了,鼻梁上沁了汗珠,卻也勇敢地看了婦人。婦人就坐在他的對面,凳子根小,一隻腿伸在後邊,一隻腿斜著軟軟下來,腳尖點著地,鞋就半穿半脫露出半個腳後跟,平衡著凳子。莊之蝶就又一次注視著那一雙小巧精美的皮鞋。婦人說:「這鞋子真合腳,穿上走路人也精神哩,」 莊之蝶手伸出來,卻在半空劃了一半圓,手又托住了自己的下巴,有些坐不住了。婦人停了半會,頭低下去,將腳收了,說:「莊老師。」 莊之蝶說:「嗯。」 抬起頭來,婦人也抬了頭看他,兩人又一時沒了話。莊之蝶吃了一驚,說:「不要叫我老師。」 婦人說:「那我叫你什麼?」 莊之蝶說:「直呼名字吧,叫老師就生分了。」 婦人說句:「那怎麼叫出口?」 站起來,茫然無措,便又去桌上撫弄了銅鏡兒,說:「聽孟老師說,你愛好收集古董的,倒捨得把這麼好的一枚銅鏡送我們?」 莊之蝶說:「只要你覺得它好,我也就高興了!你姓唐,這也是唐開元年間的東西,你保存著更合適哩。你剛才只看那鏡面光亮,還沒細看那背面飾紋吧?」 婦人就把銅鏡翻了來看,才看清鏡背的鈕下飾一鴛鴦立於荷花上;鈕兩側再各飾一口銜綬帶、足踏蓮花的鴛鴦;鈕上方是一對展翅仙鶴,垂頸又口銜緩帶同心結。而櫛齒紋凸起的窄棱處有銘帶紋一周,文為:「昭仁昺德,益壽延年,至理貞壹,鑒優長全,窺妝起態,辨皂坤妍,開花散影,淨月澄圓。」 婦人看了,眼裏充溢光彩,說:「這鏡叫什麼名兒?」 莊之蝶說:「雙鶴銜綬鴛鴦銘帶紋銅鏡。」 婦人說:「那師母怎肯把這鏡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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