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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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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言語了。莊之蝶以為她已睡著,沒想牛月清卻說:「汪希眠老婆愛打扮,那麼些年紀了倒收拾得是姑娘一般。」 莊之蝶說:「人家能收拾嘛!」 牛月清說:「收拾著給誰看呀?我聽龔靖元老婆說,她年輕時花著哩!當年是商場售貨員,和一個男人下班後還在櫃台內幹,口裡大呼小叫地喊,別人聽見了往商場裡一看,她兩條腿舉得高高的。別人就打門,他們竟什麼也聽不見,一直等來人砸門進來了,還要把事情幹完了才分開!」 女人說著,突然手在莊之蝶的正邊摸去,一柄塵根竟挺了起來,便拉男人上去。□□□□□□(作者刪去五十一字)不覺叫了一聲,身子縮成一團。 莊之蝶說:「原來你也沒能耐的?」 女人說:「我沒說你,你倒彈嫌了我。你總說你不行,一說起汪希眠老婆,你就興成那樣了?!我哪裡比得上你好勁頭,你是老爺的命,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兩處的家,什麼事我不操心?」 莊之蝶說:「快別胡說!你才多大年紀,周敏那媳婦雖比你小六七歲,可她受的什麼苦,臉上卻沒一條皺紋的。」 牛月清就惱了,說:「一個汪希眠老婆你還不夠,還要提說唐宛兒,她受什麼苦的?聽夏捷來說,她是同周敏私奔出來的?」 莊之蝶說:「嗯。」 女人說:「能私奔出來。在家肯定是什麼活兒也不幹的姑奶奶身子!說女人賤也就賤在這裡,男人對她越是含在口裡捧在手裡,她越是溫飽了思淫,要生外心的。」 莊之蝶說:「夏捷幾時來的?」 女人說:「半後晌來的,來了給我帶了一雙菊花玉石鐲兒,說是唐宛兒讓她捎給我的,說那日請客我沒能去,心裡過不去。」 莊之蝶說:「你瞧瞧,人家對你這麼好的,你倒背後還說人家不是。玉鐲兒呢?讓我瞧瞧什麼成色?」 女人說:「我這麼胖的胳膊,根本戴不進去,裝在箱子裡了。我哪兒是說了人家的不是?我是嫌你在外見著一個女的了,就回來拿人家的長處比我的短。別說人比人比死人,如果這個家我百事不操,找也不會這麼些皺紋!」 莊之蝶趕緊不再提唐宛兒,說:「你也是辛苦,趕幾時請一個保姆來。前幾日趙京五說他幫咱物色一個的,到時候你就什麼也不用幹,動口不動手地當清閒主兒。」 牛月清氣消下來,說:「那你看吧。我也會保養得細皮嫩肉哩。」 兩人說了一陣話,女人偎在丈大的懷裡貓一般睡了,莊之蝶卻沒有睡意,待女人發了鼾聲,悄悄坐起來,從枕下取了一本雜誌來看,看了幾頁又看不下去,吸著菸指望城牆頭上的塤聲吹動。但這一晚沒有塤聲!連收破爛的老頭的吆喝也沒聽著。 翌日,牛月清去老關廟商場的糕點坊定購壽糕,又特意讓師傅用奶油澆製了恭賀汪老太太七十大壽的字樣,又買了一丈好幾的蘇州細綢、一瓶雙溝老窖、一包臘汁羊肉、二斤紅糖、半斤龍井回來。莊之蝶卻不想去。 牛月清說:「這可是你不去呀,汪希眠的老婆要問起我怎麼說?」 莊之蝶說:「今日那裡一定人多,亂七八糟的,我也懶得去見他們說話。汪希眠問起,就說市長約我去開個會,實在走不開身。」 牛月清說:「人家要你去,是讓你給汪家壯臉的,汪希眠見你不去生氣了,我向人家提出借錢,若慷慨就罷了,若有個難色,我怎麼受得了?你是真的不去,還是嫌我去了丟顯你,那我就不去了。」 莊之蝶說:「你這女人就是事多!我寫幅字你帶上,老太太一定會高興的。」 說畢展紙寫了「夕陽無限好,人間重晚情」。督促女人去了。 牛月清一走,莊之蝶就思謀著去周敏家,琢磨該拿什麼送唐宛兒。在臥房的櫃裡翻了好大一會,只是些點心、糖果一類,就到老太太房裡,於壁櫥裡要找出一塊花色絲綢來。老太太卻要給他說話,嘮叨你爹天麻麻亮就來說潑煩了,她問大清早的生哪裡的氣,你爹說了:「我管不住他們,你們也不來管他們!」 莊之蝶問:「他們是誰?」 老太太說:「我也問他們是誰。我們的女婿這麼大的人物,和市長都平起平坐吃飯的,誰敢來欺負了你?你爹說,還不是隔壁新的小兩口,一天到晚地吵嘴打架,苦得他睡也睡不穩,吃也吃不香。我想了,你爹不會說謊的,你今日既然不去作客吃宴席,就一定要去你爹那兒看看,真有那煩人的隔壁,你用桃楔釘在那裏!」 老太太說罷就去院裡用刀在一株桃樹上削桃節兒。莊之蝶又氣又笑,忙扶她回來,削了三四節桃木棍,答應去看看的。 原來安妥下老太太抽身就能走開,不想牛月清的乾表姐從郊區來了,給老太太帶一包小米。老太太好生喜歡,笑著笑著就哭起來,說這閨女不記著她,問她爹在幹什麼,一年半載也不來看看,現在鄉裡富了,就忘了老姊妹,老姊妹並不向他借錢用嘛。乾表姐忙解釋他家承包了村裡的磚瓦窯,老爹雖幹不了體力活,但老爹是有名的火工,火色全由他把握的,實在抽不開身。老太太就說:「現在抽不開身了,當年怎麼三天五天來一趟,吃了喝了,走時還要帶一口袋粗糧回去,那就有空了?!」 說得乾表姐臉一陣紅一陣白。莊之蝶就圓場說娘老了,腦子不清楚,整天介胡說。 乾表姐說:「我哪兒就怪老人的?她說的也是實情,當年我們家孩子多,日子恓惶,全憑老姑家周濟的。」 就對老太太說,「老姑,你罵我爹罵得好,我爹也覺得好久沒來看你了。再過十天,鄉裡過廟會,有大戲哩,這回我爹特意讓我接了你去的。」 老太太說:「城裡有易俗社,三義社,尚友社,你妹夫看戲從不買票的,我倒去鄉裡看戲?」 乾表姐說:「戲園子裡看戲和土場上看戲不一樣的,再說鄉裡富了,我爹說接了你去好好伺候伺候你。」 老太太說:「這我就得去了!可你只請我,怎不也請了你老姑父?」 乾表姐臉色煞白起來,直拿眼睛看莊之蝶。莊之蝶說:「她就這樣,一會兒說人話,一會說鬼話。」 乾表姐說:「請的,請我老姑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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