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賈平凹 > 帶燈 | 上頁 下頁 | |
一一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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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布從竹子嘴裡抽出手後,竹子的嘴裡就往外流血,一唾一攤紅,她用手去摸嘴,才發現一顆門牙沒了。她在地上找牙,爬到院牆頭上的還有牙所的曹九九,曹九九說:牙讓換布手指頭帶走了。竹子啊了一聲暈了過去。牆頭上就有人跳下來,給竹子掐人中。尚建安已站在梯子上也要去牆頭,別人往下跳時撞了他一下,他也從梯子上掉下來,就和另外的人去把帶燈抬到廳房裡,幫著燒頭髮灰往帶燈頭上抹。有人不讓尚建安插手,說:你閃遠,你讓主任抱元老四哩,你咋不抱換布?你故意害主任啊?!帶燈揮了一下手,不讓再怪尚建安,說:這也是報應。 換布攆出了院門口,突然覺得菜刀握不緊,使勁地抖動了一下,才發現手指上還嵌著竹子的門牙。往出拔牙,元老五的鐮就揮了過來,換布用左胳膊去擋,左胳膊頓時血噴了出來。換布一貓腰,右手的刀就朝元老五腹部捅去。因為用力過大,刀捅進腹部就不再抽回來,撒腿便跑,跳上了鄰居的豬圈牆上,又從豬圈牆跳到鄰居家的房頂,手裡抓了幾頁瓦,再從鄰居家房頂跑到自家房頂。元老五腹部挨了一刀,踉踉蹌蹌幾步,站住了把腹部的刀抽出來,那麼號了一下,手中的刀卻斷了刀把,又去攆換布,但攆了五步就撲地趴在了地上。 拉布還在和元斜眼在院門外大土場上打著,你把我打倒了,我又把你打倒了,幾個來回不分輸贏。換布在房頂上要往下擲瓦片,又怕傷著拉布,換布喊:閃開閃開!拉布猛一閃身,一頁瓦砸在元斜眼頭上,元斜眼立在那裡,晃了幾晃,身子還沒倒下去,血從頭上流下來糊住了眼睛,他本來一隻眼斜著看不清楚,又讓血糊了,拉布趁勢往前亂掄鋼管,他伸著頭就牛一樣撞過去,把拉布撞在地上,再要撲過去,換布的瓦頁就三片四片砸下來,元斜眼也抱了頭跑了。 元斜眼一跑,拉布翻起身還在尋元家兄弟,但已經沒了元家兄弟。換布說:拉布拉布,都收拾了!拉布說:讓狗日的來麼,看還有誰,讓來打嘛!還要去追元斜眼。換布說:不追了,咱走!他從房頂又跳過鄰居家房頂,拉布就提了鋼管到廁所糞池邊去看喬虎。換布也從房頂下來,兩人喊喬虎,喬虎昏迷著,拉了起來,一鬆手,喬虎一攤泥似地撲遝在地上。兩人不再管了喬虎,返回院子裡進了廳房開櫃子取錢,還在懷裡揣了幾個饃,出門便走。帶燈靠著牆要起來,起不來,喊:不能讓兇手跑了!堵住,堵住院門口!但院子裡的人們是閃開一條路,換布拉布跑掉了。 派出所清查現場 馬副鎮長安排著把元老三送走之後,帶著鎮政府一夥職工趕來不久,白毛狗跑來了,派出所的人也來了。張膏藥的兒媳哭著說:你們咋才來?你們咋才來?!馬副鎮長一看場面,渾身就稀軟了,給吳幹事說:快扶我坐下。坐下了,說:保護現場,保護現場。派出所的人當然先要追逃跑的人,跑到鎮東街村鎮中街村和鎮西街村,再沒發現換布拉布,也沒元斜眼的蹤影。返回來清查現場,薛家院裡院外倒臥著八個人:馬連翹被撕爛了全身衣服,胸部血流不止。喬虎被挑了腳懶筋。元黑眼斷了雙腿。元老四頭上肩上胳膊上多處受傷,昏迷不醒。元老五腸子流了出來。二貓大腿拖著。竹子蘇醒了,半個臉全腫了。帶燈的整個頭被包紮著,天旋地轉站不起來,還靠坐在牆根。白毛狗就臥在她身邊哀聲地叫。 馬副鎮長指揮著鎮政府的職工把所有傷者都往鎮衛生院送,當然他們卸了薛家廳房門板要抬了帶燈先去。帶燈不躺門板,讓門板抬那些傷重的,張膏藥的兒媳就背了她。馬副鎮長哭喪著臉說:帶燈,失塌了,這下天都失塌了!這得給書記鎮長趕快彙報,你擔當不起了,我也擔當不起了!他在身上掏手機,才發現從鎮政府出來時就忘了帶手機,帶燈讓在她口袋裡掏她的,馬副鎮長掏出來,手機上全都是血。 兇手們全抓到了 書記和鎮長是限天黑前就雙雙趕回了櫻鎮。在衛生院裡,書記見了元老四元老五和喬虎,見一個就先扇一個耳光。最後在一張病床上見到元黑眼,元黑眼說:書記,換布拉布要我們兄弟死哩。書記踢了他一腳,差點把他踢下床,罵道:你死麼!一群狗東西要死就死麼還壞我的事?! 第二天的上午,帶燈和竹子出了院。竹子被段老師陪著去曹九九的牙所補牙。帶燈頭還暈,除了紅傷外還有腦震盪,但帶燈不願待在衛生院,拿了藥片回到綜治辦的房間裡休息。 中午飯時,消息傳來:抓住了元斜眼和換布拉布。元斜眼是事後先跑回他家,在他家不能待,戴了個草帽想過河往南山去,還沒出村,村裡就有了派出所的人在叫喊著抓兇手,他便鑽進路邊一個麥草垛裡,一夜沒敢出來。到了天麻麻亮,他只說這時候不會有人,就是有搜尋他的人也會疲勞困乏得去打盹了,剛爬出來再往村外跑,村口都還有人,返身回來經過馬連翹家,心想誰也想不到他在馬連翹家吧,就從後門的下水眼鑽了進去。馬連翹的緊鄰姓汪,平日和馬連翹致氣不和,這晚上約了曹老八的媳婦在家打麻將,打了一夜,曹老八的媳婦出來上廁所,似乎看到有人從馬連翹家的下水眼裡鑽了進去,回來說:有賊進了馬連翹家。姓汪的說:讓賊偷去!第二天上午,姓汪的覺得不對勁,又來問曹老八的媳婦是不是看到賊進了馬連翹家,賊是什麼樣子嗎?曹老八媳婦說樣子沒看清。姓汪的就報告了鎮政府的人,馬副鎮長和三個民警到了馬連翹家,元斜眼就被抓住了。換布和拉布原準備往鎮街外的路上搭車去縣城的,已經攔住了一輛蹦蹦車,又放棄了,掉頭上了鎮街北面的原上。經過元天亮家的祖墳,見墳前的四叢蘭草長得密密實實,說:沒有元天亮,他元家兄弟也不至於恁惡霸!氣出在元天亮身上了,就拿腳踩蘭草。拉布手裡還提著那根鋼管,照著墓碑上的元字就砸,砸了三下,虎口都震裂了。兩人商量著到大礦區去,大礦區是在外縣,那裡人多且雜,可以先待一段再看動靜,就繞了後坡,拐進七裡灣溝,在溝裡的石崖下過了一夜。而兩人的鞋在打架中全蹬躂爛了,已不能再穿,估摸著赤腳翻莽山已不可能,半早晨就在莽山下又攔住一輛卡車上了山。莽山上的路轉十八道彎,過了第十六個彎道了,安然無事,拉布還說:這裡沒設崗哨?換布說:鎮政府和派出所的那些人能幹個毬!可車到了第十七道彎,彎道兩邊都是峭崖,崗哨就設在那裡,卡車被攔住檢查了。換布就說:人在這兒!伸出手讓銬子銬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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