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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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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就走了。劉逸山又關了院門,對虞白說:「不知道是你,讓你在外邊久等了。」虞白說:「那是些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劉逸山笑著說:「他們以為保密,其實早上外邊就有人傳開了。進來說吧。」入了內庭。虞白問:「什麼新聞?」劉逸山說:「剛才那一個說話的是市府的一個秘書。」虞白說:「怪道哩,我說面熟的,是不是那個東方副市長的秘書?」劉逸山說:「你認識東方副市長?」虞白說:「清朴的飯店開張時他們來剪綵過。東方副市長一直有病,莫非也來求到你了?」劉逸山說:「你也知道他有了病?看來已經不是什麼能保密的事!外面都傳說那副市長犯了事了,被抓起來了,是犯了經濟問題。」虞白和顏銘叫了一下。劉逸山說:「他害了肝病,不知誰的主意讓他吃胎盤肉,他在位上,總有一幫抬轎的人蒼蠅一般地圍著他嗡嗡,身體是吃得好了起來,可貪污受賄的事,也蓋不住了??聽說數目嚇人??那副市長原本也是精明能幹的人物,只是耳根軟,那些抬轎的人,沒出事前都去巴結他,出了事,追究責任,一個比一個溜得快。倒來求我要符保自己了。咳,世上真是什麼人都有,可偏偏這一兩年城裡盡出這號怪事,前三日東門口那家姓魯的,家裡發現了一隻老鼠,竟是碗口粗細,讓我去看宅子,那是座新宅子,宅子的屋樑上楔著一個木橛的,這是木工蓋房時使的拐——這我倒能治的,可一個堂堂的副市長竟出這事,恐怕是這個城鐘樓上有了問題。」虞白說:「我今天來也是為了避災,討幾張符的。」劉逸山說:「現在要符的人多,我劉逸山禳治個小災小異可以,若是鐘樓上有人做了手腳,關乎這麼大個西京城的事,我就無可奈何了!什麼事?」 虞白看看顏銘,顏銘說:「是家人不安。」劉逸山說:「現在家人不安的多。前一段,民俗館長來測卦,就說害了心慌意亂的病,要了幾張符去了;昨日圖書館一個科長來了,也說是家人不安,連測了幾個字都不好,又替人測字,還是不好,唉聲歎氣地去了。你今日又是家人不安!」劉逸山異樣地笑了笑,返身去後室將幾張符拿出交給了虞白,說了一句:「其實用不著的。」 虞白和顏銘拿符回來,顏銘突然說:「白姐,你不覺得劉先生怪怪的嗎?他既然給咱們符,又說『其實用不著的』,是他嫌咱們沒說實話嗎?」虞白說:「或許他什麼都知道了吧。」一張包裹了那枚鑰匙,壓在了後院假山下的石頭底下,叮囑顏銘貼一張在廚房的窗櫺上,自個立在假山下怔了半天,看見水池子裡落下一片樹葉,樹葉未動,池水也安然不動,綠得發了鏽。剩下的一張,顏銘帶回自家去,悄悄壓在了夜郎的枕頭下。 夜郎競再沒有夜晚出遊的事了。 顏銘心裡禁不住地高興,又不好對夜郎說明。 一日起床,夜郎出去忙活了,阿蟬也去買菜未歸,側了身子在床上看一本電影畫報。她聽人說過,懷孕的時候多看看美人照,將來孩子就長得漂亮。阿蟬就提著一條魚回來,說樓前的丁字路旁有一個女的,是打工的,怪可憐!說著就嘀嘀嗒嗒掉眼淚。顏銘倒有些生氣,說:「打工的可憐了什麼?你是打工的,我何嘗不也是打工的!」阿蟬擦了眼淚,說:「我倒不是惺惺惜惺惺,對你們有了什麼意見。那女的年紀輕輕的,卻抱了一個嬰兒,說是到北京去打工的,在北京生的孩子,母子倆要返回陝南的,卻沒有了錢,求爺爺告奶奶地在那裡討要。」顏銘說:「你說誆話,她去打工,卻怎地抱了小孩?莫非是在鄉下逃計劃生育,以打工的名義到城裡生產了再要回去的?」阿蟬說:「來城裡逃計劃生育的我見得多了,那都是稍有些年紀,生過一胎兩胎的人,這女人年輕輕的,要生就是頭胎,用得著跑出去生?」顏銘說:「這倒也是。莫非又是一個做了什麼小老闆的暗妾的又被人家遺棄了?」阿蟬說:「懷裡的孩子瘦得貓兒似的,只是頭大,又是扁的。有人問孩子怎麼是這個樣兒,那女的說生孩子時難產。難產很像真的,或許是她和誰野合了,生下的孩子。」顏銘說:「你說的好難聽!」也沒了心情看畫報,身子在被子裡往下一溜,面朝牆睡了。 過了許久,阿蟬卻在推她,叫:「銘姐,銘姐,你是不理我了嗎?」顏銘說:「我怎是不理你?!」阿蟬說:「你不理我,也不肯理客了嗎?」就聽著有人說:「慪氣了?要慪氣也不揀個時候,成心要生個醜崽的?!」顏銘轉過身來,床邊站著的卻是寬哥和寬嫂。寬嫂墨綠色毛衣上套了一件格子布馬甲,手裡提著黑米、一隻烏雞;寬哥則笑嘻嘻的。顏銘就翻下床來,笑了說:「哪裡是慪氣了?我只覺得困,倒一下,阿蟬就犯心思了。」阿蟬說:「我是保姆,爛心子人,什麼事愛往身上攬。」顏銘說:「你是保姆,我連個保姆都不是的。」寬嫂說:「能進一個門,都是前世修的緣分,都是姊妹,分什麼保姆不保姆的。」阿蟬就在廚房裡沏茶,叫嚷著沒開水了,又拔開爐門燒水。寬嫂就問起顏銘的身子,看了看,用手再揣揣,連聲說:「笨了。」顏銘卻問道:「嫂子,我這骨盆小,會不會難產的?」寬嫂說:「再小的骨盆,到時候就發開了,沒事不要胡思亂想!」顏銘又說:「我年紀有些大,防止難產,到時候我做剖腹產的。」寬嫂說:「萬不得已不要剖腹產,人來到世上要走人路的,剖腹產的孩子不是匪氣就是刁鑽。年紀有多大?他不出來拽都拽得出來!」顏銘說:「阿蟬剛才說,樓下有一個女的,年紀倒比我輕得多,都是難產的。」寬嫂說:「她盡胡說——阿蟬,阿蟬!」阿蟬進來。寬嫂說:「顏銘有身子,不要說些不順耳的話,是誰個難產了?」阿蟬說:「樓下真有個討飯的女的難產過,年紀小小的,怕是野合的私生子。」寬嫂說:「你記著,天下沒有野合的孩子是難產的!」就臉上不悅,又不能說阿蟬,對寬哥說:「你還站在這兒幹啥?說女人的事,也需要個警察嗎?」寬哥就退出來,卻叫了阿蟬問樓下那女人是不是要飯的,年紀那麼輕的要什麼飯?阿蟬便又說了一遍,寬哥說:「我下去看看。」就出門下樓去了。 阿蟬燒開了水,也沏了茶,寬哥卻不見回來。 顏銘拉了寬嫂的手問這麼忙的還來看她什麼,又不是坐上床了。寬嫂說買了烏雞已幾天了,總說來看的,卻是抽不開身,雞再放著,一身肉也快延幹了,正好寬哥今日也要來問個事的,才一同來了。顏銘說寬哥問什麼事?寬嫂說昨日鄒雲從巴圖鎮打了個電話,讓他去向劉逸山測個字的。顏銘就說:「鄒雲來電話了?怎地不給虞白電話,虞白與劉先生熟呢。」寬嫂說:「你寬哥也惱得不想理她,可想想,她和清樸的事一完,哪裡還有臉面去求虞白?一定是什麼緊要的事,萬不得已了才求上他的。你寬哥又不認識劉先生,就來說給夜郎,讓夜郎或虞白去找劉先生的——應人是小,誤人是大,他是個認真的,就來了。」顏銘問:「要測個什麼字的?」寬嫂說:「一個『滑』字。」顏銘說:「這麼個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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