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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滿桌子的菜:煎春捲,燒春菇,燙春芽,白蓮湯,葵花豆腐,冬瓜蝦球,味道各有特色。裘利安禁不住感慨起來,這類事應是父親克萊夫做的,父親怎麼只懂得帶個情人到巴黎去?他應當到北京來,找個中國情婦,才不枉度他的一生。

  是午餐,也算晚飯?大概三四點鐘吧,裘利安和閔手幾乎沒有分開過,她的手沁出汗,她的眼睛看著他,充滿了渴望。

  「你還不夠,親愛的,是不是?」裘利安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頭一低,溫柔地看著桌上的海棠花。她抽出手指,在他的手心滑動,他感覺到,她是在寫字。他沒能猜出是什麼詞。卻心裡癢癢的,熱熱的。

  裘利安放下筷子,另一隻手伸過去,撫摸她的臉,他也像她一樣迫切。他感到他的器官又硬起來,頂著褲子。他說:「我受不了了。」

  閔的臉緋紅,沁出汗,她噓聲說:「我就這麼看著你,高潮就快來了。」

  他好像再也呼吸不過來,仿佛再坐下去一分鐘,兩人都會開始做管束不了自己身體的事。裘利安扔下錢,拉起閔離桌就走。從電梯裡出來,他們誰也不看誰,像賽跑一樣,往旅館房間裡沖。在冬季白天無人的走廊裡,就開始解外衣的扣子。像變魔術,不知她如何解開那麼多的扣子,門一關,她就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朝他舉起雙臂,踮起腳尖。

  第七章 修行愛和欲

  閔從羞澀中掙脫出來,變了一個人。她的嘴唇一張開,就咬住他的舌頭,有點痛有點狠心,她的舌頭在他的舌尖、每顆牙齒間探尋,好像是在說她以前沒有能說的話,也好像是在問他,你認識的我,是這樣的麼?

  她到了他上面,由於直立著腰,她的乳房顯出全部豐滿。她的臉朝後微仰,手在他身上移動,突然抓住他,他呼吸急促。

  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越看越青春年少,一個在性高潮來臨前的閔,樣子像一個剛知曉成年人把戲的少女。

  她身體一起一伏,每一次升起落下,進入就更深一點。他清楚地看到她在柔緩地吞沒他,把他整個鎖住。

  這時,他聽見了她的呻吟,她的呻吟的聲音很奇特,有韻有調的,像歌吟。他快樂無比。他忍不住也叫出聲來,結束得舒暢利落。

  千里萬里來到這個神奇的中國,莫非就是為了相遇這個中國女人?

  為了這樣奇妙的一日之情,這樣的性滿足,一切都值了。

  裘利安已經精疲力竭了。三次高潮後的暢快,轉化為無法再忍的困倦。他閉上眼睛,像沉浸在一片溫馨裡。閔睡在他身邊,側著身子。把一條腿繞在他的腰上,雙臂摟住他,幾乎是吊在他的頸子,臉輕輕貼擦在他的嘴唇。裘利安就這樣睡著了,睡得很香。

  朦朧中,他感到被母親抱著。母親剛把他從浴盆裡提出來,擦乾他身上的水滴,抱到床上,親吻他,讓他睡去。男孩在野外奔跑了一天,應該有個美好的睡眠。

  可是,他突然感到下面硬了起來,一個男孩,是不應該硬起來的,他很驚慌。而且更讓他羞不可言的是,下部好像進入一個柔軟溫暖的地方。

  那是母親?

  他嚇了一跳,醒了過來。發現閔在他身邊,手臂和腿還是纏在他身上,他卻進入了她的肚腹中。她抱著他睡眠的姿勢實際是貼著他,讓他自然地進入她,讓他一面睡,一面和她,她的嘴唇噓噓地,好似在輕輕地哼著催眠曲。

  看到裘利安醒來,閔不好意思地把頭埋在他的胸口。但是,並沒有讓他抽出來。窗外映進房間來的光線暗紅,天將黑。這瘋狂的一天還將繼續瘋狂下去?

  閔說:「你睡著了一樣能做這事,真好。」

  透進窗來的夕陽投射在她的臉上、頭髮上、皮膚上,她神氣飛揚,光彩奪人。她為什麼不在高潮後,好好休息?與裘利安不同的是,閔毫不疲倦,連想休息的痕跡也沒有,相反,越來越精神,欲望越來越強。

  裘利安撐起身來。面對他驚詫的神色,她害羞地一點點退出來。他萎縮了,隔了一會兒,他才又壯實如初。

  該擔心的其實是他自己——他從來沒有如此狂熱地和一個女人這麼做過,甚至,他好像從來沒有性經驗似地笨拙。閔,一個那麼正經的女知識分子,一個原來那麼羞澀中國的古典女詩人,怎麼會是這樣一個永遠不會滿足的女人?

  「太疲倦了,」他想,「我恐怕會死在這個女人的欲望之中。」這想法忽然,使他非常驚喜。不管應該不應該,這樣的死法太幸福了,世界上有幾個男人有這樣的福氣。

  我會幸福地死去,而不是死在戰場上,也不會死在刑審室裡,吞氰化鉀。

  裘利安嘲諷地問自己:性,還是革命?

  在閔美妙的裸體面前,他毫不猶豫地給性優先選擇權。

  幸虧我年輕,年輕真好,跟這個閔,連不舉期似乎也無所謂了,只要這麼被含著,他就會留在她的身體裡。

  他感到自己多麼可笑,他是在一個裸體的女人懷中,而且在一個如此平和的城市,一個漸漸暗下來的晚上,沒有什麼可以值得擔心的。因此,他又慢慢沉入半夢半醒之中。無論是醒是夢,我都在和一個美麗而神秘的女人交合。這新奇的經驗值得驕傲,這感覺太好。

  他終於醒過來,天已經漆黑了。他只抓到一堆有暖意的被單,蓋在他身上。他一下驚慌起來,黑暗之中,不知身在何處,閔又在哪裡?

  他揉揉眼睛,完全清醒過來,才發現隔壁更衣間門底下透出些微燈光。他走過去推開門,閔穿得整整齊齊,絳紫綢的旗袍,正在對鏡梳頭,看到他全身赤裸地站在面前,被燈光閃得直眨眼,高興地笑了。

  他走上前來。一把抱住她,低下頭來,吻她,「你怎麼在這兒?」

  閔說:「你怕我嚇得逃跑了?」

  裘利安不回答她,卻說:「晚飯要好好吃,這一整天已經到頭。」他沖進浴室,匆匆地洗了一個澡,趕快穿上衣服,他有點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又到床上去,要是他動作不夠快的話。

  在旅館斜對面,是一家鄂菜館。他們坐定後,小菜上桌。兩個侍者,抬著玻璃水缸,五六條魚遊在水草間。閔點了其中最大的一條灣東區魚,兩侍者才躬禮退去。北京也能吃上海魚,也一樣活的先讓客人挑,才送去廚房。他們喝著爽爽朗朗的米酒,裡面加了幾粒紅的枸杞子,不太甜,卻醇得滑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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