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虹影 > 孔雀的叫喊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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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愣了一陣,習慣地朝汽車四周看了一下,然後神神秘秘對柳璀說:「這個地方有妖氣!」 柳璀愕然,完全沒想到問出這樣的答覆來。開車的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似乎沒有必要相信這一套。但是司機一開腔,話就往外倒: 「這裡鬼氣十足,人在這兒平地無事也三災四病,我們這兒的老年人說。你看這山上建的大批的商品房,完全像個棺材盒子,現成的懸棺!」他騰出左手搖下車窗,繼續說:「當官做民,一樣會中祟。窮山刁民,惡水貪官。像你這樣的外地人得注意,當心被人害。」 柳璀不高興了。她說:「難道這裡不是中國最漂亮的山水?」 「來看的覺得漂亮,住的就不一樣。」 柳璀忽然明白,司機說的是很真實的大白話,一點不神神鬼鬼。父母原來是到這裡來「住」的,不像她是來看的,所以她至今還沒有明白這個良縣為什麼成為母親心裡一個結,始終過不去,忘不掉。 並不寬的路上,有一輛車門未關的私人小客車,那售票員招呼路人上車,聲音大得如高音喇叭,那車走走停停,隨時有人不等車停好就跳下,對面有運貨卡車駛來,看起來十分危險。不過那下車的人一側身就閃過了,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走自己的路。 她正看得出神,司機問,「鰣魚巷幾號?」 車子是開不進去的,那是下坡的石梯路。司機是有意考她。 她說,「就在這裡好了。」掏出錢,她就下車。付錢時看到司機似乎在訕笑,她覺得心裡有點慌,那表情有點像他說話的腔調,裝神弄鬼似的。 柳璀東一腳西一腳摸進黑糊糊的巷子裡,找到陳阿姨的家,見到陳阿姨的臉,她才定下神來。陳阿姨背對屋裡昏黃的燈光,驚叫:「這麼晚你還來,吃過飯了嗎?」 柳璀這才想到一直沒有想起應當吃點東西,李路生讓她自己去吃晚飯,她卻心不在焉又走了出來。被陳阿姨一問,她感到肚子餓極了。 她搖搖頭。 陳阿姨拉著她的手,直接進到裡屋。外面的小木桌搬了進來,屋子稍調整了一下,也清潔過了。矮矮的桌子上擺著杯盤筷子,不知是等著什麼客。 她在小凳上坐了下來。屋子裡還是有中藥味,不過,她已覺得不難聞了。房間裡開著窗,江風習習吹來。陳阿姨笑了起來,說:「我料著你要是來得了,恐怕就是沒有吃飯。」她去了廚房,鍋裡傳出燒煮的香味。沒一會,她給柳璀端來一碗蛋炒飯,一小盤自己做的泡菜,還有一碟豆腐乾。「蝶姑去醫院了,我想到你會來,讓她代我去。」 「她病好些了嗎?」柳璀問。 「她說好些了,不過我怕她又反復,所以還叫她吃藥。」 陳阿姨這話提醒了她自己,她到廚房拿起一包用紙繩綁紮得方方正正的草藥,放進罐裡,放上一大勺水。然後蹲下,鏟上濕煤灰遮住大部分爐火後,這才把藥罐放上去。她大聲大氣地對柳璀說,「你好好吃,我洗過手就來。」 柳璀笑了,端起碗來,吃炒飯,簡簡單單的泡菜豆腐乾真香,很開胃。她對陳阿姨說:「你怎麼知道我來不了?」 陳阿姨把一杯老蔭茶放在柳璀面前,她說,「月明一出來就到我這裡,所有的事情都說了,要我想辦法把你弄出來,說你這人好。」 柳璀沒想到月明會說她人好,不知為什麼她臉紅了。 陳阿姨說,「我沒有去,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而且我想你肯定是要給他們出個難題,故意不離開那個鬼地方。」 「噢,」柳璀沒想到月明出公安局拘留所後,首先就到陳阿姨這兒來。「你不是抱怨你兒子什麼都不跟你說?他不就馬上跟你說了嗎?」 「他不傻,你瞧他老做傻事,都是他自己的事。關係到別人的事,他不傻。他大概認為你是我的客人吧,我們應當對你負責,就來告訴我了。」 柳璀喝了一口茶,陳阿姨看到她眼裡閃過一絲疑惑,就說: 「這樣的,我聽見你提過一下,你家先生今天晚上之前會來,我就讓月明到江邊等,他知道總部那幾艘快艇的樣子。」 柳璀驚奇地說,「原來是月明見到了路生,是他告訴路生我的情況的?」 「沒有見到,」陳阿姨拍了一下手說,「等你先生的人太多,碼頭上都是我們良縣市府裡的人。月明被趕開了,根本擠不上。他看見那個汪主任也在,想上去跟汪主任說,不料汪主任發了脾氣,要叫警衛抓住月明。不知為什麼,可能不想在碼頭弄出事來,才擺手叫月明滾開。」 柳璀馬上接上去問:「月明對汪主任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 「只說了一句:」李總夫人怎麼沒有來碼頭?『汪主任當然明白,絕對不敢瞞你家先生你在哪裡。月明留個心眼,他又回到老公安拘留所院子門口去等。後來,看到你先生開車進了院,才趕回來告訴我,讓我放心。「 柳璀心裡一熱。「我連累了他。他還被警察打了。」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該打,打得好,讓他有記性。」陳阿姨嘴上這麼說,卻掏出手帕去擦眼裡的淚水。她一下注意到柳璀受傷的左手腕,抓過來心疼地看,眼淚又湧出來。「怎麼說的,是他連累了你!他去交什麼信嘛?痛不痛,要緊嗎?」 「不要緊的,只不過破了點皮。」柳璀問現在月明在哪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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