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虹影 > 鶴止步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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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為什麼寫作? ——虹影、王幹答北京青年報記者譚璐問 1.關於「女性寫作」和「女性主義寫作」 王幹:我們研究女性主義和女權主義的概念,不應該是按照男人的視野,男人的目光來寫作的。1995年~1996年,我和那個中國最著名的女性主義者之一——戴錦華就談到這個問 題,我談到女性文學寫作就用到一個詞——巫。我說當時有「老三巫」、「中三巫」、「新三巫」,說老的是張潔、諶容、張抗抗,中間是王安憶、鐵凝、殘雪,新的是陳染、林白、海男。戴錦華很不高興,說你這完全是站在一個男權主義的立場上,當時我還和她爭執,我說「巫」呢不是一個貶義詞,是一種比較有靈性的,怎麼怎麼的。 現在看呢,後來很奇怪本來這個中國女性主義文學跟男性化對抗的勢頭,後來突然變成——怎麼說呢——迎合男性閱讀視野的方式。後來我講不但「巫」不成氣候,而且人家自稱「寶貝」,自稱「小妖」,周潔茹不是寫《小妖的網》嗎?就是完全按照男權的價值取向來寫作,到了九丹的《烏鴉》那就更不像話了。 記者:「女性主義寫作」和「女性寫作」是兩回事。 王幹:對對。現在的女作家好啦,不但要做「巫」,還要做「妖」啦。 記者:「妖」是什麼意思? 王幹:「妖」這個概念,可能和《大話西遊》有關,妖精一向是貶義的,但《大話西遊》裡兩個妖精是兩個美女扮的:一個是朱茵,一個是蔡少芬,把妖精人格化了,美女化了。妖就是美麗、妖嬈、風情,也有一點比一般女人更放蕩,更張牙舞爪。《大話西遊》裡把妖精賦予人性,而且與至尊寶還有愛情故事,妖精的概念變了。 記者:如果放到女性寫作中來說「妖」呢? 王幹:那當然它是更非女性主義的,更按男性視覺來寫,淹沒了女性主義,而且比原來更厲害了。 張潔包括陳染她們當時都有初期的女性主義的傾向,不輕易跟男人認同、苛合,但現在女作家完全按男性視覺來寫,這可能和商品社會有關。 虹影的《K》是有女性主義色彩的,可以把它叫做「東方女性主義的代表作」。為什麼呢?她把東方主義和女性主義揉和了。這個小說寫得非常巧妙,用現代文學史上的歷史人物的框架,把作家所要表達的東方女性主義的思想塞進去了,很巧。 一般女作家的小說,包括《烏鴉》,女性在性問題上慣常是被動的,或是受迫害的、被販賣的、被銷售的、被淩辱的命運,但《K》裡的女主人公沒有這一套,她是主動的、進攻的、屬控制方的,能引起她個人歡樂的、審美的、激情的,甚至於用不好的詞就是設一個圈套讓朱利安進入的感覺,女性征服男性。 很多女性文學是按男性的視野來闡釋的,性上女人一定是吃虧的,不是受益方。男人從生理上、心理上征服女性。《K》從這個角度上說是女性主義的姿態,女性主義的方式。 至於「東方主義」,林是中國人,朱利安是英國人,在一般小說裡,總是西方是強悍的,征服的,《K》則是西方人被東方的房中術所陶醉,所迷惑,所傾倒。從這個角度說,又是東方主義的,房中術在西方來講景觀奇異,不可理喻,帶有審美主義色彩。《K》大量涉及東方的性文化,神秘文化的東西。 《K》是雙重文本,是東方主義的文本又是女性主義的文本。這一點這本小說結合得非常巧妙,林愛西方教育,又對中國文化傳統有深刻的瞭解,她一點也不奇怪。儘管可能淩敘華這個人生活中不是這樣,小說虛構到她這麼一個人身上,是不難理解的。 虹影:我插一句:淩叔華個人生活不是這樣。我寫的根本不是淩叔華。她的生活是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誰知道出來說說。我沒去研究,是因為這與我沒有關係。我只是借朱利安的故事作為我想像的跳板。連朱利安本這人許多事也是虛構的,他的書信集1938年出版,刪掉了許多東西,我當時只是看的出版物,雖然也知道他的全部信件日記藏在劍橋國王學院檔案庫裡。今年,書寫成三年後,被人告了一年半官司後,我才去看了一下,發現有大量詳細描寫此事的信完全沒有刊登,其他涉及男女之事,也大量刪節。 所以,我從1938年版《朱利安書信》看到的故事,有大量空檔,正好讓我想像。這個28歲的大孩子很有點戀母情結,什麼雞毛蒜皮事都報告給母親。大作家吳爾芙的姐姐范奈莎本人最著急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你這小子不要隨便就結了婚;第二件,是不是中國道德清教讓我這個幹不得的兒子受苦了。當然第一件更重要。因此朱利安的信件哪怕我早看到,我也明白不足為憑。《K》這本書是我想像的產物。校對的物,毫無意思,被人打了官司,我還是只能強調這點。 王幹:中國的性文化是有一個脈絡的,但它是比較隱晦的,秘而不傳的。林也是正常的,她又接受的西方的觀念,與中國古老的神秘的東西碰撞,就產生意想不到的文化景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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