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們走的地方似乎是我一直走的一個地方,但不確定我什麼時候來過此地。旁邊沒有任何的建築,只有一條兩車道的道路。我們走到一個鐵路的岔口,我覺得什麼東西在這裡錯了。在我的記憶裡,似乎這條路有一條平行的鐵路。不幸的是,在現實裡,它交錯了。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這樣的不牢靠,我們生存所必需的陽光和溫度都來自一個距離我們億萬公里遠的大火球。也不知道這個火球什麼時候會滅掉——它孤零零地掛在天上,並不像放在桌上那樣讓人感覺放心塌實。它滅了,我們也滅了。
找的太陽公公啊。
路口左邊有一堵十米長的牆壁,牆壁上貼了一些報紙。我驚異地發現,這樣的夜裡,我居然能看見文字。當然,這是特指標題文字。
我看見一個大標題,上面寫著「國航班機韓國墜毀」。我想,國航終於墜機了。這世上,什麼事都會井井有條地發生。
岔路的旁邊有一個電話亭。我想,如果是在城裡,早就沒有電話亭了。但是我不確定在這沒電的城市裡,是不是還能通電話。
我拎起電話聽筒,居然出現了撥號音。
我說:「我要打個電話,可惜沒帶錢。」
她說:「我帶了卡。你用我的卡。」
我說:「用你的卡不好,你知道我要打到哪裡去嗎?」
她說:「不知道,是要報警嗎?」
我說:「不知道能不能打長途。」
她說:「你要打給中央嗎?」
我笑著說:「對,我要打給軍委,並且通報中央。」
她說:「真的啊,那什麼時候能來警察維持秩序?」
我說:「你看,這秩序其實不用維持,大家互相搶,到最後就平衡了。」
她說:「你可以告訴他們,我們這裡停電了。」
我用猶豫的手指撥打了一個有三年沒有撥打過的號碼,那是C的電話號碼。
我到今天還記得C家的電話,不是因為我懷念此人.或者說,我只是在特定的時候想到此人。但我不願深入思考,我覺得,這事情仿佛那奇怪的樹林一樣無邊無著,還不如人為地用一堵牆將此隔斷,可以免人徒勞。但是我為什麼會記得C的電話呢?可能是因為她家的電話號碼實在太好記了,除了第一個數字不一樣以外,後面的t位部是一個數字。我甚至從不擔心C會換號碼,我覺得我永遠能找到她,無論過去多少時間,因為這麼好的號碼,縱然搬家也要移機保留的。
我覺得,C聽到我的聲音一定會哽咽失聲。我不知道她那邊是什麼情況,反正我這邊還有巨大的焰火和未化的冰雪。我要告訴她,我這裡陷入了混亂,情況比那天晚上的那輛大卡車還要嚴重百倍。C如果在,勢必很害怕。我要說:「C,你這個混蛋。那天,你在柱子上居然留下了;大笨蛋』這三個字。一次,我路過,是偶然路過,就去看了。你別以為我喜歡你,我只是好奇。但是,此刻的你應該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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