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說:「我覺得,我還是要去找個女朋友。」
我問:「為什麼?」
王超說:「我覺得吧,我也說不清楚,就是必須得弄個了。你看,我也沒女朋友,也沒暗戀對象,也沒精神偶像,反正得去找一個,最好自己喜歡的。」
健叔說:「那事有這麼急嗎?慢慢挑。」
王超說:「這年頭,談戀愛這事情拖不得啊,你又沒包場,大家都能挑,你在那臉紅脖子粗地裝處男,那頭早就被別人騙上床了。要快啊,大不了不滿意再甩了人家。」
健叔說:「就是預訂下來再說。」
王超說:「對。就是這個意思。」
我說:「那多沒意思。」
健叔說:「我也要去找一個。」
王超說:「你這樣子,買個醬油都要來回花掉一天,誰要你!」
健叔說:「你看,那藝術家都有人要。」
王超說:「這不一樣的,人家那可能真是緣分。你看這麼不般配的都能在一起,除了緣分就沒別的理由了。」
我說:「那不一定的,你們別以為就那男的腦子有毛病,說不定毛病最大的是永久妹妹。」
健叔說:「不會不會,永久妹妹很正常的,你沒聽見那天她說話啊。」
我說:「你以前在上海的那個女朋友怎麼辦?」
健叔說:「我早想明白了,人家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奧迪妹妹了。」
我說:「不一定,你以為是女人就行嗎?你那女朋友相比下差了點,除非碰到什麼斯裡蘭卡毛裡求斯什麼地方的審美觀比較奇異的有錢人會送她奧迪,中國人應該不會。」
健叔說:「其實人家還是可以的,在某個角度和光線下的時候。」
我說:「你看,你其實已經徹底把人給忘了。」
健叔很不情願地點點頭,眼神裡露出害怕。
我說:「健叔,你不覺得你原來的女朋友一定很莫名其妙嗎?」
王超說:「怎麼,你們出來創業也沒有和原來的女朋友說嗎?真是有膽識,等成功了再衣錦回鄉啊。」
健叔說:「創業什麼啊,你看我有創業的樣子嗎?」
王超說:「急什麼,時間還長呢。」
健叔說:「你和那個永久妹妹的男朋友熟不熟?」
王超說:「你這不是侮辱我嗎?」
健叔說:「我的意思是,如果熟,你可以約人家出來,就說我給他賠禮道歉,請他吃個飯。」
王超說:「你難道想……」
健叔說:「不是,我也沒別的意思,有時候見見還是可以的。」
王超說:「你這不對啊,你這是叫什麼來著?我們心理學課上學的,你這是屬意淫還是腦淫來著。」
健叔說:「你別瞎想,我就是請人吃飯。」
我說:「健叔,你要走火入魔了。」
我們三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窗外還是漆黑,沒有亮意,而且黑得讓人絕望,但能隱約看見遠方煉油廠最高處燃燒氣體的火焰。那火焰是這黑暗裡除了樓上鼾聲以外惟一能證明人類氣息的東西,每一次的燃燒都會讓我的心裡有所想法,但是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窗外一聲口號,宣告淩晨的到來:「饅頭——肉饅頭豆沙饅頭——」
這是我每天早上都能聽到的聲音。那聲音洪亮而有穿透力,仿佛把黑夜劈開,當然,劈開了以後裡面還是黑夜。我從來只聽到叫賣聲沒見到過人,在大約最早工作的一批人上班去的時候,這聲音會準時出現,風雨無阻地吵醒還在睡的人。但是,這老頭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他的那句「饅頭,肉饅頭豆沙饅頭」從來只叫一遍,然後就安靜地等候在樓下。需要的人去買,不需要的人醒一下,然後做夢都能夢到饅頭。
我自告奮勇去買饅頭,走下樓以後呼吸到新鮮空氣,還夾雜著木頭燃燒的餘味。我發現黑夜已經不黑了,最遠的天邊開始出現一點悸動,白天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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