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A就是如此喜歡我同桌,這讓我心裡很不好受。一方面,我並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何況這情況屬趁人之死;另一方面,我突然發現自己不能理解她的一切想法和行為,我甚至不能理解她為什麼能和我相處如此一段時間,難道算命的說她一定要找在教室裡坐這個位置的人嗎?
很自然的,我們沒有絲毫怨言地分開了。我們這對絲毫不浪漫的戀人分開時老天還頗有
興致地下了一場秋雨。我們都沒有帶傘,似乎還說了一些依依惜別的話和一些假情假意的祝福。事隔多年,搜索記憶,發現在那天什麼都沒有剩餘下來,一句話都沒有被記錄在大腦的褶皺裡,如果說真留下什麼,居然只能出現三個字,那就是「餘秋雨」。
而秋雨以後,又是寂寥的冬天,身體內沒有任何的活力,所有的力氣似乎都用來讓自己生存下去。相比在洞裡冬眠的動物,我們是痛苦的。
我經常在窗口看兩個彼此喜歡的人並肩走過,或是去買東西或是去倒熱水,真是讓人不服氣。而他們居然能在零下幾度的室外走來走去,雖然在沒有暖氣的南方的室內也不能到零度以上,但似乎他們每個人都生機盎然,甚至是那些沒有談戀愛但是已經有了目標的人,生活也都充滿了期待。我真不明白這些人在期待些什麼,或者說在那裡瞎盎然些什麼。我相信一切都是要還的,比如說,在大家死氣沉沉的冬天,他們盎然了,在大家都生機勃勃的夏天,他們就又都蔫了。
我覺得有的時候,所謂「人世間愛情」這件事都是一樣的,甚至感情都是一樣的。某些感情充沛的人只是用一輩子將其證明了二十遍而已。至於這種「一樣」究竟是怎麼樣的,天知道!
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大榮公寓的門口。我們似乎有點捨不得離開溫暖的車廂。我們租的房子固然美好,電視機也固然美好,但是電視機在房子裡發出的熱量似乎還不能抵禦這寒冷。
王超說:「走,下去了,這叫什麼冬天,根本就還沒到呢。這叫什麼西北風,根本就是暖風。」
健叔說:「沒這麼冷吧。這就已經可以了,應該要結冰了吧。」
王超說:「哪能結冰!按照我的經驗,這充其量就五度。多少度結冰來著,我高中的時候學的,零下幾十度來著?」
健叔說:「胡說,你那叫乾冰。」
王超說:「對對對,是乾冰。冰是水結的,零度就結了;乾冰是二氧化碳結的。」
我說:「那是不是只要夠冷,二氧化碳就會全結成乾冰然後掉下來了?那樣我們不就吸的是純氧了?」
王超撓撓頭,說:「對,但是好像咱們這沒掉過乾冰。最多結冰,鄉下有個挺大的湖,撐死了就把那湖凍住。」
我說:「那不就變成』凍停湖『了?」
王超說:「沒洞庭湖大,沒洞庭湖大。」
健叔說:「在上海,最冷的時候,黃浦江都凍住了。」
王超說:「黃浦江大不大?」
健叔說:「你不知道什麼是黃浦江吧?」
王超說:「不知道。」
健叔說:「長江你知道吧?」
王超說:「知道知道。」
健叔說:「長江流到了上海境內,就叫黃浦江了。」
王超說:「哦,長江都凍住了?」
我說:「健叔,不對吧,黃浦江好像就是黃浦江吧。長江是長江。黃浦江好像是太湖那裡出來的一條江。」
健叔一臉嚴肅地說:「你記錯了,你說的那個從太湖流出來的叫蘇州河,這幾天一直在疏通的。」
我埋到座椅裡想著它們之間的關係。
王超問:「上海這麼冷?」
健叔說:「那是,人都在長江上滑冰。」
王超繼續問道:「長江到上海都已經是快到入海口了還凍住,那武漢那邊怎麼辦?」
健叔說:「水災啊,前年的大水災你知道吧?」
王超來回摸著方向盤想半天說:「不對啊健叔,水災是夏天發的啊,我記得我暑假捐款了,我爹媽給的冷飲費都捐了。」
健叔說:「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夏天還是冬天,可能是我們兩個地方的時節不一樣。就比如現在,上海肯定還暖著呢!」
王超和我同時犯了迷糊。
健叔自言自語地說:「真冷啊。」
王超說:「我車裡有溫度計,看看現在多少溫度了。」
健叔說:「我看零度。」
我說:「我估計要零下了。」
王超說:「你們都沒有經驗,五度。」
王超拿出車手套箱裡的溫度計,在車裡燈光下看半天,大為失色,說:「居然會是十五度。」
我說:「你會不會看溫度計!來,我看看。」
我拿過來看了半天,但似乎真是十五度。
健叔說:「你拿錯了吧,這是不是體溫表,你上次測的?」
王超說:「你當我屍體啊,十五度。這就是溫度錶,現在就是十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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