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太陽巨大,秋天不舍離去。我站在同樣巨大巨長的陽臺上,看著外面繁忙的景象,不停回憶剛才的夢境,以免自己忘記,不能複述給健叔和王超聽。
王超已經醒來,走到陽臺上,一拍我的肩膀,說:「幹嗎呢?」
我說:「這房子真不錯,陽臺這麼長。」
王超說:「那有什麼好樂的,你沒看見又不是我們一家陽臺這麼長,是這幢樓裡所有的住戶陽臺都這麼長嗎?」
我說:「那至少我自己住的那陽臺很長啊。」
王超哈了口氣自己聞了聞,漫不經心地說:「我跟你想法不一樣。我得自己家陽臺很大,別人家都沒陽臺才高興。」
那天的下午王超要考試,他邀請我們去他的學校參觀漂亮姑娘。參觀自然是隨機參觀,但是我和健叔覺得參觀了也沒有很大的意義。健叔雖然平時很生龍活虎,但其實很沉悶,連向陌生人問路都成問題,再加上現階段和殘疾人沒什麼兩樣,除非碰到母愛特別強烈的姑娘,否則去看了只能幹著急。王超的意思是這沒有關係,只要說「走,姑娘,我開車帶你兜風」,基本上就能兜走了。但是王超對現實的認識也很深刻,說因為自己開的是桑塔納,所以理論上只能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吃吃飯,發展好了最多牽手,如果是帕薩特或者是雅格就可以有更深的發展,如果是奔馳或者寶馬,那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健叔問道:「什麼叫'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王超瞪了健叔一眼說:「你把』什麼'兩字去掉再理解就成了。」
健叔憤然道:「真不明白那些姑娘是跟人談戀愛還是跟車談戀愛。」
王超又白了他一眼說:「那能叫談戀愛嗎?」
健叔又感歎:「難道就沒好姑娘了嗎?」
王超說:「你如果有錢了就不那麼想了。況且說,姑娘們想改善飲食條件提高生活質量也沒錯。你不也想改善飲食條件嗎?」
健叔不說話了。
我漠然看窗外,不經意地說了一句:「這個很漂亮。」
王超停下車,倒回去看一眼,說:「這個你別想了。」
我說:「我沒想,健叔喜歡不喜歡?」
健叔看了看,忙說:「喜歡,喜歡。」
王超說:「人家已經由這裡最大的私人煤礦老闆包了,你沒戲了。」
健叔說:「那不就是二奶?」
王超說:「就是二奶,怎麼了?」
健叔說:「大學裡怎麼會有學生要當二奶?」
王超說:「你這麼想當然想不通了,你就當人家二奶有上進心來上大學就行了。」
健叔點點頭,又問:「那人家已經不愁吃穿了,還念什麼大學啊。」
王超說:「女大學生價碼高啊,所以說知識就是財富。女大學生,聽著就性感啊。」
我問:「那男大學生怎麼辦?」
王超歎氣說:「沒辦法了,只能吃剩飯了。」
我說:「還是這個城市市場經濟得厲害,我原來上大學那會兒姑娘好像都比這裡的單純。」
王超說:「這裡周圍都是開廠的開礦的,有錢人多。再說你們那地方也不一定能怎麼著的,那兒的姑娘就像地下的煤礦一樣,其實都是有市場的,只是沒人來開採罷了。」
王超總結道:「誰都想用蘭蔻啊。」
健叔說:「我就不想用。」
王超說:「是啊,所以你那麼窮。」
王超將車停在自行車位裡就去考試了。我和健叔本來想在車裡坐著,但是因為沒有辦法忍受周圍要停自行車的學生們的悲憤的眼光而下車走動。健叔雖然走得很難看,但還算是可以移動。
這所工業大學和全國所有的以工業命名的大學一樣的髒亂。所有的建築都沒有經過工業設計就誕生了,所有的新樓和老樓交錯在一起,當中再夾雜幾個永不噴水的噴水池,經過大風雨水,它們的功能只是蓄水了。教學樓當中夾雜的樹木也難以說成是人工栽培的,更像是野樹。在學院的操場旁邊有一片野樹林,每個夏天來臨的時候,據說這裡就要變成學生們尋歡的場所,而操場在晚上七點天黑以後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操」場。
我和健叔茫然地在這個陌生的學院裡穿行。這真是個封閉的地方。女生一個個穿著體面、笑容滿面,而男生則蓬頭垢面、愁眉苦臉。很多男學生穿著假貨招搖過市,胸前還印有巨大的商標,有REBOOK、PUME、NLKE、ADIDIS、BQSS等,真是不明白那些人的真實想法。學校裡的DJ永不停歇,不停放歌。不幸中的萬幸是那DJ似乎不是很搖滾,劣質的廣播裡居然傳來鄧麗君的聲音——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會是在哪裡
日子過得怎麼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許認識某一人
過著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會不會
也有愛情甜如蜜
任時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
除了你 我不能感到 一絲絲情意
也有愛情甜如蜜
周圍一片噓聲,還聽見有人說:「放死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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