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健叔把自行車推到河邊,剛要鎖上走人,發現那鎖已經被撬。這說明我們騎的是贓車。我說:「完了,犯人騎贓車,罪加一等。」
健叔說:「誰來管我們,現在?就算去自首都沒人理。像這樣的事故,肯定是幾套班子都在現場指揮,所有警力都在維護秩序。」
我說:「這麼看來,我們的自行車肯定是要被偷了。」
健叔搖頭說:「不一定,大家都要看火災呢。而且大家都是騎車來的。」
我們順著人工河往前走了一段路,看見一個姑娘坐在河堤上。
我和健叔站到她面前,問:「你怎麼回事?」
女孩頭也沒抬。
我對健叔說:「不是有感情問題要自殺吧?」
健叔說:「哪會,這個時刻這麼浪漫,前面煙花還放那麼大,要分手也不能這時候的。」
我說:「那人是不是抑鬱?」
健叔說:「這樣的情景,再抑鬱的人都會覺得爽。」
我說:「那我們走。」
我們沿著河岸走了一公里,前面已經難再下腳了。黑暗的建築就呈現在眼前。很可惜我們走到了大廠的側面,而發生火災的地方是在廠區前方。不過這裡還有一部消防車在不斷地往建築上澆東西。在不遠處的熊熊大火的映襯下,我眼前的廠區顯得更加陰森。
我突然奇怪,富有想像力的人類為什麼不將這樣的一座嚇人的東西建造得卡通可愛些?
我眼前隔著兩層的鐵絲網。鐵絲網上爬滿了藤類植物。我和健叔呆呆地在原地看了半個小時。我想不能再看了,因為火沒有絲毫減小的意思。如果執意看下去,很可能整個事故的傷亡只有兩個人,就是餓死的我和健叔。
我說:「我們回長江吧,健叔。」
健叔怔了半天,說:「什麼回長江?」
我說:「回長江旅社。」
健叔緩過神來,說:「哦,我還以為你把自己當中華鱘了呢。回。」
我們原路返回。我說:「這火八成要燒好幾天。」
健叔說:「是啊,除非下雨。」
話音剛落,雨絲飄下。
我說:「你這烏鴉嘴,你等我們回酒店再說啊。」
健叔說:「我好人,我祈雨。」
我說:「這麼小的雨也沒用啊。」
健叔說:「是啊,滅這火除非暴雨。」
說完,雷聲大作,暴雨傾盆。
我拼命往前跑。天空給了一個閃電。周圍世界在幾秒裡像白晝一般。看來人類的力量是渺小,這麼嚴重的火災燒掉了這麼多人類苦心交配出來的化學物質也只能照亮這天的一小塊。
我和健叔悶頭往前跑,差點踢死剛才那個坐在河邊的姑娘。我俯身說:「這麼大雨,快走吧。」
女孩還是沒有反應。
我沒管她,繼續奔跑。在大雨裡我和健叔艱難交流。
我說:「那人一定是腦子有問題。」
健叔說:「挺好看的姑娘,會不會瓊瑤書看多了?」
我問:「你怎麼知道?」
健叔說:「瓊瑤書看多的女人下雨天都喜歡跑出去。」
我說:「說不定這人要自殺呢!」
健叔說:「管不了那麼多啊。」
我說:「看著像有抑鬱症。」
健叔說:「放心,抑鬱症死不了的。張國榮抑鬱成那樣都沒死。」
我說:「不一樣的。女人自殺起來很利索的。」
健叔說:「我們也攔不住,遲早的事情。」
我說:「要不我們回頭勸勸?」
健叔說:「早說,都跑出好幾百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