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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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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作君把詞典遞過去。 大學生一把拿過,從後掃起,見「Wanker」釋義第H條就是「做事不認真者」的解釋,理直氣壯地想訓人,不想無意間看見第一條竟是有「手淫者」的意思,一下子也面紅耳赤,怨自己的大學教授只講延伸義而不講本義,況且那教授逢調皮學生就罵「Wanker」 ,那大學生自己也在教授嘴下當了六年的「Wanker」,才被督促出一個英語八級。 梁樣君大笑,說:「Wearenot那個。」林雨翔也跟著笑。 大學生猛站起來,手抬起來想摔書而走,轉念想書是他自己的,摔了心疼,便寧可不要效果,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意識到大門是公家的,彌補性地摔一下門。 四個學生愣著奇怪「天之驕子」的脾氣。門外是白胖高「喂喂」的挽留聲,大學生故意大聲說,意在讓門裡的人也聽清楚:「我教不了這些學生,你另請高明吧。 Nuts!我補了十分鐘,給十塊!」大學生伸手要錢。 「你沒補完,怎麼能——」白胖高為難道。 「YouNuts,too!」大學生氣憤地甩頭即走,走之餘不忘再摔一扇門。 白胖高進來忍住火發下一攝試卷說:「你們好,把老師氣走了,做卷子,我再去聯繫!」 四人哪有做卷子的心情。兩個女生對那男老師交口稱讚,說喜歡這種性格叛逆的男孩子,恨那男孩腳力無限,一會兒就走得不見人影,不然要拖回來。 梁樣君重操舊業,說:「你回去有點感悟吧?」 雨翔緘口不語。 梁樣君眉飛色舞道:「告訴你吧,這種東西需要膽量,豁出去,大不了再換一個。」 一番名言真是至理得一塌糊塗,林雨翔心頭的陰雲頓時被撥開。 「嗅,原來是這樣!來未來,你幫我看看,我這情詩寫得怎麼樣?」雨翔從書包裡翻出一張飽經滄桑的紙。那紙古色古香,考古學家看了會流口水。 梁樣君接過古物,細看一遍,大力讚歎,說:「好,好,好詩!有味道!有味道。」說著巴不得吃掉。 林雨翔開心地低頭赧笑。 梁樣君:「你的文才還不錯——我——我差點當你文盲了。這樣的詩一定會打動人的!兄弟,你大有前途,怎麼不送出去呢?」 「我——還沒有想好。」 「你這個白癡,告訴你,這東西一定會打動那個的!你不信算了!只是,你的紙好像太——太古老了吧r」 「我只有——」 「沒關係,我有!你記著,隨身必帶信紙!要淡雅,不要太上!像我這張——」 梁樣君抽出他的信紙,一襲天藍,背景是海。梁樣君說這種信紙不用寫字,光寄一張就會十拿九穩泡定。 林雨翔感激得無法言語,所以索性連謝也免了。他照梁樣君說的謄寫一遍。林雨翔的書法像髒孩子,平時其貌不揚,但打掃一下,還是領得出門的。以前軟綿綿的似乎快要打瞌睡的字,今天都接受了重要任務,好比美國軍隊聽到有僅可打,都振奮不已。 林雨翔見自己的字一掃頹靡,也滿心喜歡。謄完一遍,回首羅天誠的「裸體字」,不過爾爾! 梁樣君看過,又誇林雨翔的字有人樣。然後猛把信紙一撕為二。林雨翔挽救已晚,以為是梁樣君嫉妒,無奈地說:「你H這又是——」 梁樣君又拿出透明膠,小心地把信補好,說:「我教給你吧,你這樣,人家女孩子可以看出,你是經過再三考慮的,撕了信又補上寄出去,而不是那種衝動地見一個愛一個的,這樣可以顯示你用情的深,內心的矛盾,性格的穩重,懂俄?」 林雨翔佩服得又無法言語。把信裝入信封,怕洩露機密,沒寫姓名。 這天八點就下了課。梁樣君約林雨翔去舞廳。雨翔是舞盲,不敢去獻醜,撒個謊推辭掉,躲在街角開地址和貼郵票,趁勇氣開放的時候,寄掉再說,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處理。 這一夜無夢,睡眠安穩得仿佛航行在被麥哲倫冠名時的太平洋上。一早準時上岸,這一覺睡得舒服得了無牽掛,昨夜的事似乎變得模糊不真切,像在夢裡。 徹底想起來時驚得一身冷汗,直拍腦袋,後悔怎麼把信給寄了。上課時心思渙散,全在擔心那信下場如何。他料想中國郵政事業快不到哪裡去,但他低估了,中午去門衛間時見到他的信筆直地躺在Susan班級的信箱裡, 他又打不開,心裡乾著急,兩眼瞪著那信百感交集,是探獄時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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