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界
第十二章 突如其來
1989年5 月·瑪爾塔下達刺殺令
林育華認為自己應該離開北京。北京的形勢有一觸即發的危險,林育華不想在
這種政治風波中有什麼麻煩。自由天使對中國所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形式的指示,它
一如既往對中國的任何一種變化採取不介入政策。作為一個住在北京的玻利維亞人,
瓦倫西亞·林很難不受到警方的特別注意,林育華打算去瀋陽,那裡畢竟遠離事件
的中心,相對安全些。林育華拿定注意這樣做。
林育華把《茫茫黑夜漫遊》寄到英國倫敦的埃奇韋爾路1145號,他將第145 頁
折了一下,瑪爾塔見到這個折頁就會把每一個詞尾拼接起來,她就會得到一句話:
已立足望派人聯繫並查清銀幣瑪爾塔或許會在接到通告後能給林育華下一步行動作
出具體的指示,將近三個月的無所事事,林育華有點焦躁不安,他當然不會相信瑪
爾塔會讓他在中國談情說愛。林育華盼望見到瑪爾塔,他準備把謝小蕾的事報告給
瑪爾塔,渴望瑪爾塔有一個明確態度。如果瑪爾塔不同意,自己就要極早斷絕和謝
小蕾的往來,雖然他並不情願,但為了小蕾的安全,也只能這樣做。林育華反問自
己,瑪爾塔如果同意呢?就可以和小蕾繼續保持這種關係嗎?似乎同樣不太可能,
前程用不著推測和幻想,明擺著一團漆黑。
林育華突然意識到,自己決定離開北京恰恰是因為謝小蕾,也就是說,林育華
已經萌生了和謝小蕾分手的念頭。林育華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非常痛苦,但沒有別的
辦法。他慶倖謝小蕾這一次飛往巴黎,這給他離開北京留下了充分的間隔,如果小
蕾此時在北京,林育華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把自己的決定付諸行動。
劉文治從客廳進來,說:「林先生,有位小姐求見。」
林育華接過那張名片,他驚喜萬分。「快請進來。」
劉文治答應著退出去,林育華讓自己裝作平淡,緩步來到客廳,瑪爾塔已經坐
在沙發裡等待,看見林育華,她站起身,「林先生,我是《拉巴斯每日新聞》報的
記者戈洛麗亞·安蒂諾。首先,我受您父親的委託看望您。他非常惦記您。」
林育華克制著激動,伸手請瑪爾塔坐下,「謝謝您。」
瑪爾塔接著說:「還有一件事,請您在北京替我做一回嚮導,我還是頭一次來
中國。」瑪爾塔一直講西班牙語。
劉文治替瑪爾塔倒一杯咖啡,給林育華也倒一杯,然後退到裡邊的房間。劉文
治非常懂得做什麼怎麼做。
「這讓我感到榮幸。」林育華裝腔作勢說,「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您,您
必須收回一個新聞記者的好奇心,我想中國政府肯定不希望外國人說東道西。中國
近來發生著令人費解的事,我相信您只是來中國旅遊觀光,而不是來採訪報道什麼
花邊新聞。」
瑪爾塔笑了,「我可以叫您瓦倫西亞嗎?瓦倫西亞先生,這一點您盡可以放心,
玻利維亞不是美國,她對中國沒有政治熱情。我的熱情是看看東方古國的文化。」
「安蒂諾小姐,」林育華正色說。
「不!請叫戈洛麗亞。在這裡見到同胞並不容易。」
「戈洛麗亞小姐,您這樣想我很高興。我是商人,不想因為政治或者別的原因
影響在中國的生意。」
「現在您願意請我去長城或者頤和園嗎?」
「當然、請稍候,我給我中國的合夥人打個電話,我不想讓他們替我擔心。」
林育華給劉主任撥了電話,「從國內來了一位朋友,我陪他逛逛北京。」
劉主任說:「林先生,您一定要好自為之啊。」
「我懂,我會小心的。謝謝您的關照。」林育華放下電話,「戈洛麗亞小姐,
讓我們開步走吧。」他喊了一聲,「劉,我們去長城。」劉文治應聲出來,替瑪爾
塔開門。
「劉,我們去懷柔的慕田峪長城。」林育華說。
「戈洛麗亞小姐,外國人來中國都要看點城,但很少有人知道慕田峪長城比八
達嶺長城巍峨得多。」林育華說。。
「這麼說我很幸運有您這樣一位中國通做嚮導羅。」
到長城腳下,劉文治講他留下守車。於是林育華就陪著馬爾塔爬長城。「瑪爾
塔,、沒想到你能來。」林育華說。
「不得已,我沒想到設中國站真的有了用處」
「你是說,有行動?」。
「是這樣。」瑪爾塔靠在長城垛口處,林育華替她拍照,然後繼續向上走。
「某大國元首5 月份來中國進行國事訪問,按慣例,他住釣魚臺國賓館,還要去天
安門廣場給人民英雄紀念碑獻花圈。我們這一回要幹掉他。」瑪爾塔急促地說,她
臉上一片笑容,看上去似乎讓長城的景色感染得高興萬分。
「天啊!這怎麼可能?在中國還從來沒有誰能幹成這種事!中國警方的保安工
作是一流的!」林育華大吃一驚,馬爾塔肯定是瘋了。
「這事必須得幹!」瑪爾塔有點煩躁,但臉上依舊笑吟吟的,只能從她的聲音
裡感受到煩躁。「你還記得六年前內羅畢機場的事吧?那一次我們幹砸了!但我們
收了300 萬美元的酬金,雇主沒有收回這筆錢,也就是說我們欠雇主一個情。這一
次他們又追加了20o 萬美元,讓我們在中國除掉某大國元首。好像是一次政治陰謀,
元首正倒向帝國主義,我們與雇主在根本目的上這一回完全一致。更主要的,自由
天使因為1983年那次行動的失敗,聲譽很受損害。這次行動還是我們的領袖親自爭
取到手的。」
「領袖?」林育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你是說自由天使還有另外的領
袖?」
瑪爾塔看著林育華,眼睛變得冷冷的,「我說過這個詞嗎?一定是你聽錯了。」
她撫摸了一下林有華的手,林育華縮回去,「肯定有一架高倍望遠鏡在看著我們。」
他說。
瑪爾塔說:「說實話,我被這件事搞得頭疼。我和你一樣知道成功的把握幾乎
等於零,但沒辦法,為了自由天使的聲譽,我們必須幹。」她望著遠山上蜿蜒的長
城,「中國的警衛工作就像長城,看上去斷斷續續,其實天網恢恢,疏而不露。」
她繼續匆上坡走去,林育華跟上她。
「賈尼尼跟我講過你被追殺的事。」瑪爾塔說:「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只能是,
這個組織應該是我們自己人,但我們和他們互相並不溝通。在某種意義上說,相互
制約。你在皇家巡遊者上幹掉的那個荷蘭人,是為他們籌集資金的老手,這傢伙壞
了我們一宗生意。」「
「就為這個把他殺了?」林育華問。
瑪爾塔盯了林育華一眼,「我們沒更好的辦法。林,你必須知道,世界上有些
事我們說了不算。」
「你自己露了馬腳。在香港你太大意了,你的那半張北非銀幣券被他們的人發
現了。就這麼回事。」
林育華想起「伊莉莎白」酒店裡發生的事,自己的確有些大意。「偽造的北非
銀幣券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再清楚不過了,只能證明它和自由天使的淵源。他們只有和我們做對時才
讓對手看見他們的標誌,但他們太低估你的能力了。」瑪爾塔贊許地一笑。
「第二個殺手說,兩年之內不會再有麻煩、」
「信口開河!問題不是他們願意罷手,而是有人不許他們再幹下去。」瑪爾塔
一邊說一邊坐在長城城牆的垛口上,「來,照張相吧。」
「你是說他們的頭兒不許?」林育華還問。
瑪爾塔擺了擺手,「這個問題到此為止。我只能提醒你,如果再次發生類似事
件。就說明他們下了決心要除掉你、甚至我,賈尼尼,卡妮妮還有其他人。」
「瑪爾塔,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能。我也想知道。」瑪爾塔的目光有些茫然。「或許,意味著我們的使
命結束了。」她聲音尖利起來,「林育華,這次行動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我們必
須成功!上帝!失敗的後果是不可想像的。」
林育華不再問什麼,他又一次別無選擇了。
「本來不該讓你做這件事,但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你的黃皮膚使你更容易活動。
當然,中國警方肯定一直在注意你,但你的身份無懈可擊,你只需要小心謹慎就行
了。」瑪爾塔舒了一口氣,「回去吧。」
「武器,武器中國可不是容易搞到手的。」
「我們通過香港黑社會搞到了你可能需要的所有東西,我們將利用某個國家的
大使館將武器保管起來,用的時候再取。」瑪爾塔一邊下坡一邊說。
「第一步怎樣安排?」林育華已經看見了汽車。
「把元首可能經過的路線或停留地點都考慮進去,這是我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汽車先把瑪爾塔送到京南賓館,然後返回歸僑大廈。林育華告訴劉文治:「有
人找,就說我不在。」。
林育華躺在床上,他馬上開始考慮這次行動的可能性,但始終覺得連千分之一
的把握都沒有。他搖搖頭,爬起身翻出北京市地圖。他的手指在北京機場和南苑機
場停留著,然後閉目養神。
毫無疑問,機場路和南苑路是作為元首不能選擇的兩條路。問題是無法確定哪
個機場將降落這個大國總統的座機;還有,郊外路上下手幾乎沒有可能,沒有很好
的掩護,視野受到限制,退卻也困難;第三個難題是市區內的路線更難推測,北京
市區街道寬闊通暢,很難製造阻車事故;更主要的是,警方早就清理和封鎖了道路,
而且不會是一條。
林育華想到了機場路六公墳和西八間房之間的「假日飯店」,那裡倒是俯瞰公
路的制高點。如果在樓上的某一個房間裡射擊,肯定是百發百中的。林有華笑著罵
了一句蠢豬,扔下地圖躺回到床。。「假日飯店」裡不可能沒有中國警方人員值班
自己連走進「假日飯店」的可能性都沒有。他回想起在開羅炸死阿裡艾迪採取的方
法,化妝偽造身份當然是好主意,但又怎樣區分出一大串汽車裡的人呢?那時,汽
車肯定以不低於80公里的速度在清理出來的道路上飛奔,面對型號,顏色甚至車牌
號都一樣的汽車,根本沒法子知道哪輛車裡坐著外國總統。車速當然不是射擊方面
的大問題,林育華有把握首發命中,大問題是不知道射擊目標在哪裡,總不能亂打
一氣吧,完全可能,沒等你第三彈射出,警方優秀的狙擊手已。把子彈送進你的腦
殼了。林育華對中國特警的原始素質是很敬佩的。
林育華再去想人民英雄紀念碑。
在紀念碑下邊放炸彈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趁天安門前的集會之亂安好炸彈,
警方在清理廣場時也會輕而易舉找出它,打草驚蛇不說,恐怕是前功盡棄。
天安門城樓正對紀念碑,但城樓上沒有藏身之地。如果碰巧能躲進城樓的隔層
裡,完事之後也不能全身而退,職業殺手可不能幹「不成功,便成仁」的買賣。
人民大會堂和中國革命歷史博物館是另外可以選擇的地點,問題是有什麼好的
藉口進去並且藏身至外國元首出現,外國元首又能在什麼時候出現呢?
不管怎樣,在天安門廣場採取行動還是唯一可以一試的想法,那裡至少是總統
能站立幾分鐘地方,靜止的目標畢竟比活靶子好打多了。
林育華歎了口氣,如果有幾枚高爆炸彈就好了,可理在車隊通過的路邊,遙控
起爆,可以保證50公尺範圍內沒有倖存者。同樣的難題:無法確認爆炸區之內所過
車輛載的是什麼人,極可能炸死的全是中國人而外國總統只不過聽了一次禮炮。林
育華有點羡慕某大國元首了。
林育華意識到瑪爾塔的確在挺而走險。
在中國,無論是情報網還是後勤供應,都沒有任何基礎,而中國的黑社會組織
還處於幼兒階段,根本沒有打入上流社會,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這種客觀
條件等於負數的情況下幹這麼大的事,只能是自取滅亡。
林育華忽地爬起身,抓起床頭的電話,撥通了總機:「請接8O28房間。」
「戈洛麗娜小姐?我是瓦倫西亞·林。」
「親愛的,謝謝您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能請您吃飯嗎?中國餐。」
「噢!這太有誘惑力了,我很難說對不起。」
「晚上8 點鐘,我去接您?」
「說定了。謝謝您,瓦倫西亞先生。」
8 點整,劉文治的汽車穩穩地停在京南賓館門外,瑪爾塔也正好從自動玻璃門
走出來。
汽車駛過陶然亭公園向北然後拐上珠市口西大街,在一家「風味炒疙瘩」餐館
前停下來。瑪爾塔和林育華幾乎同時發現了一直跟在後面的土黃色麵包出租車,裡
面至少坐了兩個人。瑪爾塔和林育華相視一笑,然後並肩走進餐館。劉文治留在車
裡,他知道在這種場合自己沒資格陪客,他心安理得閉眼聽音樂。
這家北京風味餐館裡坐了一大半外國人,他們都想品嘗一下當年中國洋車夫的
主食。餐館裡安了錄放機,裡邊一直唱香港和臺灣的流行歌曲,加上外國人嘰哩咕
嚕的吵嚷,不大聲講話很難交流。林有華就要這種地方,他懷疑麵包車裡有先進的
竊聽裝置,一種「隔音式」竊聽器利用現代化的擴音技術,將話筒置於談話場所之
外,它只需借助一個吸盤固定在隔壁牆上就能達到竊聽目的;而改進後的「穿牆式」
話筒,能透過厚厚的水泥板牆準確接收到隔壁房間的談話,然後分析聲音對牆壁的
振動波得到具體的交談內容。一般說來,用麵包車進行跟蹤不佔優勢,只能解釋為
車內安裝著聲波分析器。
但在這種嘈雜的環境裡,林育華和瑪爾塔低聲交談幾乎很難產生振動波,分析
儀器無法提取出林育華和人交談的聲音。林育華想像汽車裡的氣急敗壞,心裡很是
得意。
林育華抓緊時間講述自己的理由,最後說:「同樣為了我們的聲譽,我建議取
消這個計劃。」
瑪爾塔說:「這些我已經考慮過了,回答是:幹!」
林育華說:「這有點不理智,知道不行還要幹?」
瑪爾塔說:「我說過,這世界上有許多事不由我們自己做主。幹也得幹!不幹
也得幹!」她按住林育華的手。
「這話什麼意思?我們有權力拒絕的。」
「我們就得死。親愛的……」瑪爾塔輕聲說。
林育華睜大眼睛,瑪爾塔示意他不要問,然後說:「不幹就得死,自由天使都
得死。幹,還有希望活下去。你告訴我,我們還有什麼更好的出路?」
瑪爾塔從來沒有這樣無可奈何過,林育華知道她講的肯定是真話。「我想知道,
是誰這麼…」他問。
瑪爾塔搖搖頭,「或許有一天你會知道,但那一天來到的時候你必須活著,否
則,你永遠不可能知道。」瑪爾塔站起身,「外邊的人肯定等不及了。林,你還是
能有辦法的。我能幫你的方面很少,但必要時我也會親自出馬的。還有,我不會丟
下你不管。」
走出餐館之前,瑪爾塔輕聲說。「小心你的女朋友。」
林育華停住腳,「瑪爾塔,你應該告訴我—…·」
「小心她,我只能告訴你這個。」她拉了林育華一下,林育華很被動地和她出
了餐館。
那輛黃色麵包車已經不在了。
雷神一222 型*其他選擇
林育華認為瑪爾塔最大的錯誤是選擇他進行這次謀殺,瑪爾塔應該知道中國警
方還沒有撤消對林育華的監視,相反,由於政治局勢的波動,這種監視加強了。也
就是說,林育華任何有反常規的行動都會引起中方的格外警覺,這無異于在對方的
槍口下揮舞印第安的長矛。瑪爾塔自己甚至也要參與行動,這說明瑪爾塔真的不顧
一切了。
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瑪爾塔如此喪失理智,明知不成卻偏偏往槍口上撞呢?林
育華想起瑪爾塔失口說出的「領袖」,肯定有一個能決定瑪爾塔命運的人存在。這
個「領袖」為什麼要幹一件顯然不能成功的事呢?「自由天使」在這個人眼中又是
怎樣的位置呢?還有,瑪爾塔講過不幹也得死,大家都死,這似乎說明「領袖」掌
握著生殺大權並且有自由天使以外的組織,北非銀幣偽鈔執有者至少也是「領袖」
手裡的一件武器。林育華還記起了兩次匿名電話,是不是那幫人幹的呢?
林育華的心猛地一跳,刺殺外國元首真的只是自由天使嗎?那幫人是否也在策
劃這件事?自由天使是否是「領袖」使用的鉤餌,為了轉移中國警方的注意力而故
意讓處於中方監視之下的林育華做犧牲品呢了林育華覺得身體有些發冷,這種念頭
讓他非常憤怒。
瑪爾塔會不會知道這一點呢?
電話鈴聲響了,林育華沒有去接,他聽見劉文治在客廳裡接了電話。劉文治進
來問:「林先生,是謝小姐的電話。」林育華站起來,剛要拿起話筒又縮回手來。
「請你告訴他,說我正在和人談話、」劉文治正要去客廳回話,林育華又說:
「還是我來接吧。」
「你這是在哪裡掛電話?」
「機場。我以為你會來呢。沒來。我以為你離開了北京。沒有,我現在坐民航
的班車回市區。」小蕾並沒有抱怨的口氣。
林育華說;「小蕾你在機場等我,我馬上去接你。不!你一定要等我,我們一
個星期沒見了。等我,乖乖的。」
「劉,我們立刻去機場。要快!」劉文治答應著出去。
路上,林育華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他認為自己的設想是正確的。路邊的高大
建築都集中在六公墳和大山子之間,最靠近公路的是「假日飯店」和「友誼俱樂部」。
其他地段是田野和單行夾路的樹木,還有少量低矮的建築,視野太差。看來,「假
日」和「友誼」是相對理想的伏擊地點。車過草場地之後,小天竺附近有一道十幾
米寬的橋洞。汽車通過時林育華伸出頭看看橋頂,如果有相當數量的炸藥,這座橋
本身可以造成具大的殺傷力,問題是如何才能在嚴格的安全檢查中不被發現。
謝小蕾在機場大廳外的二樓平臺上等候林育華,林育華在轉盤處就看見了謝小
蕾高挑的身影,但林育華知道這一次來機場接謝小蕾不是為了愛情。他讓自己不恨
自己。
小蕾自己拉開車門鑽進來,汽車馬上就發動了。小蕾長長吐了一口氣,說:
「我真擔心你又離開中國了。」
「沒有。這幾天一直忙,玻利維亞又有朋友來。」
「朋友?」小蕾說:「我真希望你在中國能多幾個朋友。」
「為什麼?」林育華想著機場路和那兩座建築物。
「免得你孤單,我是說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
「你總是這樣體貼人。」林育華親切地摟了樓小蕾的肩,又說:「我有個主意,
先去假日飯店吃飯,然後返回友誼俱樂部看一場電影,我們還從來沒看過電影呢。
我是說就我們兩個人還沒有一同看過一場電影。」
「我不想掃你的興,但真是有點累。」小蕾說。
林育華堅持,「然後好好睡一覺,我保證不干擾。」小蕾見林育華如此興致勃
勃,就振作精神答應了。。
三個人在飯店的小餐廳裡要了座位,但劉文治堅持自己吃過了,很曉事地坐在
大廳裡等候,林育華和謝小蕾很清靜地在涼爽的冷氣包間裡用餐。
經過大廳的時候,林育華已經記住了大廳的各條通道,除了電梯,,走廊裡邊
分別有兩處普通樓梯。工作人員清一色穿米黃色制服,客人大部是亞洲人,聽得出
日本客人和東南亞客人更多些。這是好條件,林育華日語講得很好。
進大廳之前,他注意到樓頂有處凸起的樓層,他估計是水塔樓或者是通往頂部
平臺的樓道口。那裡毫無疑問是視野最好的地方,它的射擊覆蓋面不小於170 度、
不低於5000米,它完全可以避開周圍的低矮建築進行直接瞄準射擊。肯定有樓梯通
往樓頂,也可能是露天鐵梯;但不會超過十米的高度。
林育華有意很挑剔地選擇位置,先去了大餐廳然後才選離了這間最靠裡邊的單
間。在大餐廳,林有華注意到通往灶間的門開著,能看見灶間裡的一扇通向鍋爐室
的門。也就是說,可以從鍋爐室進入廚房,廚房裡肯定有通向普通樓梯的走廊,這
就避免了從正門進入的麻煩。『按林育華的經驗,只要能順利進入大樓,在裡邊的
行動就不容易被注意。如果能偽裝成一個非常合理的身份,在大樓裡就能夠自由活
動。安全封鎖的範圍雖然很大。但肯定不會嚴格到制止樓內人員在樓內的正常行動。
這就造成了大空隙,只要能抵達樓頂或者進入某一個正面房間,就使行動有了客觀
上的保證。
「在巴黎,會講英語的人很多,並不太覺得傻。」謝小蕾給林育華講自己在巴
黎的經歷,她是頭一回飛巴黎。。
「去了盧浮宮沒有?」林育華不再想別的。
「沒有。只看了凱旋門、艾菲爾鐵塔還有聖坦尼大教堂。」謝小蕾哼了一聲,
又說:「集體活動嘛。」。
「五大名勝你見到了兩個,已經不錯了。十幾億中國人有多少能有這份運氣?
下一次,你一定要看一眼巴黎聖母院、盧浮宮和凡爾塞宮。如果可能,看一眼蓬皮
杜文化藝術中心和…··總之巴黎簡直就是一個歐洲歷史博物館,幾乎每一寸土地
都浸透著歐洲文化的營養和廢料。有機會,就我們……」林育華停住不說了,他突
然意識到很難有機會了。他的眼睛低下去。
「嗨!你怎麼了?正高興著突然就沒氣兒了似的?」
林育華說:「肯定是最近幾天有點累,生物週期現在運行到最低點。」他故意
開玩笑,他不想讓小蕾感覺到什麼。
「為了玻利維亞的那個朋友?」小蕾自言自語似的。
林育華愣了愣,「這個人來得不是時候。現在北京這麼緊張,她來這兒可有點
巧。她是記者,你知道記者最好事。」他講西班牙語,有意讓小蕾知道朋友是個女
人。
小蕾目不轉睛看著林育華,「她使你心煩?」
林育華點點頭,「是的,我擔心她惹什麼麻煩。」
「就這些?」小蕾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林育華。
林育華知道機會來了,他說:「上帝!你該不是暗示什麼吧?我可以告訴你,
我和她有過一段風流韻事。」
小蕾沒有回避林育華氣急敗壞的目光,她平靜地說:「我不感到意外。她是作
為記者來中國的嗎?」
「小蕾,求求你,別這樣跟我說話。」
小蕾說:「我真的有點累,能離開這兒嗎?」
兩個人站起身走出餐廳,劉文治已經發動了汽車。
「回市區。」小蕾說,她不看林有華,臉繃著。
劉文治看一眼林育華,林育華點點頭。劉文治知道事情有點不妙,關掉錄音機,
專門開車。
小蕾下車之後徑直走進家門;林育華沒有停留,讓劉文治直接把汽車開到京南
賓館去見瑪爾塔。林育華知道和小蕾的關係完了,這讓他心疼也安心。林育華吐一
口氣。
林育華和瑪爾塔去了頤和園,然後逐一觀賞萬壽山上的樓臺殿閣。他們知道在
這種運動中談話很安全。
林育華先是彙報了自己的偵察結論,然後把自己的諸多疑問也講給瑪爾塔。瑪
爾塔不表明態度,她只是問林育華準備怎樣去做。瑪爾塔看上去心煩意亂,這讓林
育華擔心。
「我們沒有準確的情報來源,這使我無法確認伏擊地點。首都機場和南範機場
我只能二者擇一,即便伏擊成功也並不意味著達到目的。還有,如果選擇天安門廣
場,我們則更少成功的希望。我熟悉這個廣場,它太容易處在警方的保護網下面了。
沒有內線,我們無法進入大會堂或者歷史博物館,更不用說毫無掩護的天安門了。」
瑪爾塔看著林育華,她眼裡有一種非常憂鬱的色彩閃過,瑪爾塔很費勁地笑了
笑,說:「林,你負責在機場路伏擊,你一定要在那裡成功。至於南苑機場,用不
著你去操心。我們只能在總統車隊入城之前行動才有把握,等他進了北京,連萬分
之一的機會都不會有。成功不成功,看運氣了。」瑪爾塔挽住林育華的胳膊,「聽
懂了?」
林育華沉默了一會,說:「我需要高爆炸藥,我想在公路上更好,炸出幾十米,
總會有收穫。」
瑪爾塔說:「我們不打算殺那麼多人。有一支槍就行。我需要你按自己的直覺
選擇目標。然後開槍。」
林育華驚訝地看著瑪爾塔:「上帝!簡直瘋了?」
「親愛的!沒有瘋,需要你這麼幹而且成功。」
「我想這一次我死定了。」林育華真的這樣想。
瑪爾塔沒有回答,她肯定同意林育華的想法。她抬起頭看看山頂的佛香閣,
「這是唯一的機會。」她說。「如果行動失敗,林,你就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她說。
「瑪爾塔,你呢?你會怎麼樣呢?」林育華問。
「不知道。親愛的,我真的不知道。」瑪爾塔說。
沉默了一會,林育華說:「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糟,我有個預感。我想完全可
能是另一種結果。」
「你需要一支什麼樣的槍?」瑪爾塔不理會林育華的安慰。
「雷神一222 型狙擊步槍,穿甲彈。」林育華想了想回答。
返回的途中,他們繞道長安街,街上的人非常多,不時有學生舉著橫幅標語,
打著校旗在街上走過。車到天安門廣場時,廣場上的人幾乎看不見邊緣。年輕得孩
子樣的大學生坐著或站著,各種各樣的標語在人群頭頂展示。警方在路中央拉了兩
道繩索,辟出一條車行道,學生們帶著執勤袖標和警方一塊維持交通暢通。廣場上
的氣味很難聞,臭哄哄的。
外國元首很難進入廣場。林育華的第一個預感就是面對人群時產生的。
林有華的選擇只能是外國元首進京途中下手。
雷神一222 型狙擊步槍是遠距離射擊的最好武器。這種槍的槍管特別長,能將
一顆3 英寸長的子彈射到1000碼以外。雷神還配備了新式的激光瞄準器和紅外線瞄
准器,這使得它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能百發百中。雷神使用的光導子彈所產生的
巨大推力能把一個人掀翻在地,猶如這個人被狂奔的汽車撞倒一樣。子彈在人體內
自行爆炸,而不致於穿透人體去殺傷目標後的生命。穿甲彈則能射穿10公分的鋼板,
更不用說防彈玻璃了。這種穿甲彈射穿鋼板或防彈玻璃後自行爆炸,它的爆炸威力
足以摧毀轎車使車內沒有倖存者。西方反恐怖部隊喜歡這種槍支,它可以保護人質
或者某些設備,而恐怖組織的職業殺手也喜歡用這種步槍,他們同樣只對確認的目
標有興趣。
林育華並不急於拿到這支槍,他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找藉口在假日飯店有個立足
點。雖然出路只有一條,但林育華還是不想讓警方當場抓獲。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突然住進飯店,肯定會引起警方注意,大概的後果是:未等行動就已經被嚴密監視
特工人員抓住了。除非自己有分身術,一份在歸僑大廈,一份在假日飯店。林育華
為自己的走投無路惱火,但突然冒出的想法又讓他精神一振。他準備孤注一擲試試
運氣,他想到了司機劉文治。
林育華叫劉文治進里間,說:「劉,我們一起去武漢,我想見見你的家人。」
他微笑著。
劉文治說:「這樣多不好意思。還是……」
「你現在就請劉主任替我們訂兩張後天的車票。」
劉文治不再推辭,馬上打電話給劉主任。劉主任很爽快地應承下來。「你去買
這些東西。」林育華把一張購物單遞給劉文治,「給你家人的禮物。」
劉文治走後林育華乘出租去京南賓館。瑪爾塔對林育華的來到有點吃驚,林育
華從瑪爾塔的鞋刷上拔下黑色軟毛,用膠水粘到下巴和上唇上邊,又取出眼鏡戴上,
示意瑪爾塔替他照相。。。
瑪爾塔已經明白了林育華的用意,就用牆壁做背景照了~張半胸像。瑪爾塔憂
慮地笑了笑_。
瑪爾塔送林育華下樓時,林育華說:「我忘了告訴你,2 月份我在瀋陽看見了
米歇爾·薩巴蒂尼。」
瑪爾諾沉默著。她的身體卻顫抖了一下。
「他看上去還那麼瘋瘋癲癲的。」
瑪爾諾打斷林育華:「他一點也不瘋不癲!『」對不起。我並不想嘲笑他。
「林育華歉然。
「他大概現在還在中國_甚至就在北京。」
「你見過他了?」林育華對瑪爾塔的激動有點意外。
瑪爾塔搖搖頭,「見過不見過又怎麼樣?他不是屬我的。」瑪爾塔突然熱淚
盈眶,說不出話來。『林育華對自己惹瑪爾塔傷心很不自在,他不知道瑪爾塔看上
去很愛那個癡情的法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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