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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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哥點上一支煙,把背靠到椅子背上,「你現在和我們合作,跟你講明的,你是可以得到最大的好處的,你以後改變主意,那到時候你就要吃很多虧……」「我要想一下,」王說,「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轉變態度,我在他們中就太沒面子了。」 「這不存在著面子問題,」江哥說,很大器地揚起頭,「你一句話就可以堵住他們的嘴,我們總不可能與人民政府鬥!蔣介石幾百萬軍隊都沒搞得人民政府贏,你一個想跟人民政府鬥,不是讓人把牙齒笑跌?一句話就把別人的嘴堵住了。」 「我們等於是代表長沙市政府。」何強一副自高自大的海相道。 這一桌晚茶吃到午夜一點多鐘,大家走出來,天下起了毛毛雨。午夜的街上很安靜,只有昏暗的路燈在雨霧中閃著淒惻的光。 何強讓江哥送他的女友回家,他沒有帶雨衣,他只好自己冒雨騎著摩托車回去。江哥還肩負著把王送回家的任務,自然就沒我的座位了。「你怎麼搞呢?」何強看著我——他是真關心我,「車裡再坐不下人了……」「我沒關係,」我不在乎他的關心說,「你們走你們的。」 何強跨上摩托車沖進了雨霧,江哥他們鑽進轎車,轎車緩緩啟動又迅速駛進雨霧後,我一個人沿著屋簷走著。我覺得自己在他們中間是很不重要的一個人,是一個可以存在又可以不存在的人。我心裡多多少少有些悲哀。我感到是這樣混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濤濤從深圳回來了。八月裡非常燠熱的一天中午,我和何強在一家個體餐廳裡吃飯,蒼蠅在圍著我們飛著,我們一邊用手趕著蒼蠅,一邊吃著飯菜。一個濤濤從前的女朋友和另外兩個男人走了進來,她看見了我。「你現在搞什麼?」她問我,一臉張牙舞爪的形容。這個女人我也不喜歡,她那兩片嘴唇總是滿口做不到的大話,而且說話時還喜歡手舞足蹈,給我一種「張牙舞爪」的印象。我曾經勸濤濤少跟她玩。 「濤濤從深圳回來了,」她告訴我說,兩隻眼睛同老鼠樣盯著我,「你碰見濤濤嗎?」 我一聽就知道她和濤濤談起過我。「沒見到,」我臉紅了,「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半個月了,」她說,「上個星期她打我的叩機,我們見了面,她要我跟她介紹事情做,我把她介紹給了做空調生意的王老闆。」 「她沒在深圳了?」我看著她。我確實不喜歡她這張老雞婆的臉。 「濤濤說,那個老闆把她做『雞』一樣,今天要她去接待這個,明天要她去陪那個。濤濤的個性你是知道的,她回來了。」她手舞足蹈地說,好像我智力有問題而聽不懂她的話似的。「濤濤身上有叩機,你要她的叩機號碼不?」她不等我答就告訴我了號碼。應該說她只是個嘴巴很留不住的女人,臉上對人也很有熱情。 從餐廳裡出來,我走到大街上,看著金燦燦的大街和川流不息的車輛,何強把摩托車騎到我面前,「走吧,」他說,一臉他媽的關心我的相。「莫站在街上曬潮氣罷。」 我當然就上了他的摩托車,兩人就向辦公的地方飆去。可是還沒到辦公的地方,我見前面有一家冷飲店就說:「我們到裡面喝兩杯冷飲。我請客。」 由於天熱,冷飲店裡盡是人,簡直就沒有空桌子。我買了兩杯冰咖啡和兩杯冰淇淋,我們在一處坐著兩個小姐的桌前坐下了。 我望了兩個小姐一眼,兩個小姐也望著我們,何強對兩個小姐一笑,「兩位小姐都很漂亮。」何強厚著臉皮說,以為自己魅力無窮。 兩個小姐瞥著他,何強又對她們一笑說:「我最喜歡同漂亮小姐一起喝咖啡了。」 兩位小姐把目光移開了,何強這才收斂起他那一看見漂亮女人就氾濫成災的笑容,對我說:「濤濤回來了,你跟她打個叩機不?」 他說著把手機往我面前一放。 我把他的手機拿開,「我不打,」我心裡很酸,臉上的表情當然就很淒然。 何強睃了眼身旁的兩個小姐,「我對濤濤的印象其實很不錯,她很有頭腦。」 我瞥了眼店堂裡的其他人,吹起了口哨,吹著《明明白白我的心》。 「你吹這號憂傷的歌做什麼?」何強說,擺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樣。這讓我很討厭。「一個男人最主要的是振作精神,什麼東西都只是去經歷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去想。尤其對女人!我是從來不為女人著想的,那樣很吃虧,也會活得很累。」 我仍然吹著《明明白白我的心》。兩個姑娘喝完冷飲走後,何強望了眼向門口走去的兩個衣著時髦的姑娘,對我說:「那個高點的姑娘長得很漂亮埃」「我覺得你是在到處撒花,」我對何強說,「你身上現在有好多社會習氣了。」 「你說得沒錯,」何強說,臉上卻是那種恬不知恥的表情,「我們這樣的人與江哥、劉總他們為伍,不表現出一種社會習氣,表現出讀書人的樣子,他們反倒看你不起。你活得認真就會很累!事業是什麼?理想是什麼?只是那些愛慕虛榮的人才去為理想折磨自己!理想終究只是一個夢,現在的人已經活得很現實了。現在的人才真正是現實主義者。」 「我懂。」我說。 「但是你還沒有像我這樣超脫,」何強說,臉上的表情居然有那麼點得意的內容。 「你這雜種變化真的很大。」我罵了他一句。 「我覺得你活得太敏感了,」何強告誡我說,「這是知識分子的弱點。你要明白!」 那天晚上,我很久沒有睡覺,而是坐在沙發上抽煙,我心裡想著濤濤,我想不通為什麼她從深圳回來不跟我聯繫。我看著窗外的天空,天藍藍的,月亮彎彎一線。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幹什麼,我覺得我和江哥、何強是兩種類型的人。我不能做到對女人無所謂的程度。第二天是發工資,發工資的是劉總的姨妹。我走進去時,江哥正好坐在桌前同劉總的姨妹說話。劉總的姨妹看我一眼,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信袋,裡面裝著幾張薄薄的鈔票。 她把信封遞到我面前,我接過信封,把裡面的鈔票拿出來,是四張一百元的人民幣。劉總的姨妹表情麻木地將一個本子遞上來,「你簽個名,」她說。 江哥對她說:「你快點,我還要有事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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