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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楊廣因斷了愛情,瘋了,哪個也不理睬,哪裡也不去,拖都拖不走,天天呆在裝飾公司裡學電腦。公司裡新近添了台電腦,裝了畫圖的軟件,但沒有人曉得用,臺灣鱉自己也不會用。楊廣就買來一本本電腦方面的書,邊看書邊摸索著用它,實在弄不明白就跑電腦城,在電腦城一呆就是一個下午,跟學電腦的人討教電腦方面的知識,誰也尋他不到。

  田妖鱉心裡有些歉意,高呼著要跟楊廣介紹對象。但他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角色,並沒把妹子帶來介紹給楊廣。實際上田妖鱉比楊廣更性饑渴,因為他恰恰找了個性陰冷的女人。他痛苦地說他老婆絕對是個不正常的女人,因為她可以一年不做這事也不會向他伸出求愛的手。田妖說要不是考慮到他們之間有一個讓他非常疼愛的女兒,他早就一腳把老婆踹出家門好遠了。田妖的一雙眼睛一看見小青就放綠光,一臉要跟小青性交的表情,擺出自認為很酷的姿勢。這讓黃中林和楊廣他們不知躲在背後嘲笑了他多少次。田妖鱉沒狠,一雙眼睛找來找去,最後居然是同一個已到了更年期的肥娘好,這是他只需送一包蠶豆給那肥娘磨礪牙齒就足以讓屬鼠的肥娘心滿意足了。田妖鱉天生小氣,要他花大把大把的錢找情婦,他還真捨不得。他常教導朋友們說,有錢的時候要想自己沒錢的時候,用二兩蠶豆(只需兩毛錢)去博取一個女人的芳心,他心裡覺得豈止是劃得來,而且是大佔便宜了。田妖為自己的小氣可以找到非常莊重的理由,他歪著腦袋說:用最小的錢辦最大的事,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田妖鱉根本搞不清大丈夫應該做些什麼或不應該做些什麼,要是大丈夫都是他那樣子,中國只怕早就倒退到原始社會去了。田妖鱉就像一個叫化子餓暈了頭,看見一盆餿飯,也會撲上去猛吃,也不怕把自己噎死,這是他只想在N冰箱廠的裝修業務上狠狠地撈一把。進材料總是撿便宜的進,好好的花崗岩石他嫌貴了,他要進成色差得多的大理石,結果貼在牆上像一張叫化子的髒面孔,讓劉副廠長大為光火。劉副廠長把田妖鱉拉到一隅,劈頭蓋腦地罵道:田妖鱉你這是搞裝修?趕快拆了,這像筒卵?你這是坑我田妖鱉。到時候我不驗收虧的還是你。田妖不願意拆說:這未必蠻不好看?劉副廠長態度變得十分粗暴了,明天你就帶著你的裝修隊滾蛋。田妖鱉見劉副廠長發火了,忙說:我馬上讓人拆。忙叫民工把貼到牆上的石材撬下來,結果白白損失了三萬多元。田妖鱉進的洗手池、坐便器和浴盆也讓劉副廠長惱火,劉副廠長當著黃中林和小青的面罵田妖說:趕快把它們退了,你這是給保姆用哦?來的是什麼人?你怕瑞士人是從寧鄉來的民工?隨便就可以打發?劉副廠長的眼睛瞪得很大,田妖鱉,你這是害我。田妖半天沒吭聲,劉副廠長走後,他望著黃中林,說你要不?我打八折給你。黃中林也不客氣道:我要卵!田妖鱉說:外國人的屁股就不同些?這哪裡不好?又不是解不了溲?黃中林說:鄉下的茅坑也能解溲,問題是這是安在別墅裡的。

  黃中林、楊廣和馬宇盯著田妖是因為十五萬元設計費他只付了一萬五,還有十三萬五千元他拖著不費。按他們事先簽的協議,一旦他們畫的圖紙中標,他就支付百分之五十的設計費給他們,另外百分之五十等裝修驗收合格後再一次付清。田妖說他現在沒錢,因為N冰箱廠只打來了百分之三十的首期工程款,要等另外的百分之三十打到賬上後再付給他們錢。錢捏在他手上,他拖著不給,儘管他們的手頭非常拮据,黃中林的房租只付了三個月,三個月已經到期了,房東早兩天登門拜訪了他,催他付款,否則就請他走人。馬宇連給汽車加油的錢也掏不出了,卻不好跟田妖翻臉,因為錢在田妖的腰包裡揣著。

  田妖鱉像個土財主,馬宇說,我可以斷定他這一輩子發不了大財。在連房租都付不起的黃中林眼裡,田妖鱉已經很有錢了,所以他問馬宇說:怎麼呢?馬宇說:一個人摳得鬼樣的又怎麼可以發財?發財未必是靠摳出來的?你怕是三四十年代的資本家和地主,純粹靠擠榨工人和農民的血汗錢?另外,他節約也節約得不是地方,反而浪費了好多材料。那些做工的因他拖著不付工錢,做事就磨洋工。這也是一種浪費。磨洋工最終受害的還不是你老闆?所以我說田妖鱉蠢得要死。黃中林說:這讓我想到了什麼?他把腳架到桌上,這都是以後我們要引以為戒的。他們是在黃中林與小青租的房裡,小青正為三個男人弄飯菜,忙得滿頭大汗。四月的長沙淫雨霏霏,而他們卻沒一點著落感一般。馬宇忽然對楊廣說:哦,楊廣,我昨天晚上在阿波羅商業城碰見了吳湘麗,她帶著個三歲的兒子,她向你問好。吳湘麗是楊廣的初戀,五年前楊廣跑到西安去後,她曾經跟一些人打聽過他,那年十月份她突然就結婚了,嫁了個天津男人,據說比她還矮一些。第二年她就跟天津鱉生了個孩子。楊廣望著馬宇,想起了什麼似地問道:她還好吧?馬宇說:她說她沒在學校裡當老師了,在天津開了個什麼店子。她問你在搞什麼,我說你在宏泰裝飾公司搞設計。哦,她要了你的叩機號碼。楊廣臉上升起了一抹惆悵,說這幾年裡,其實我有時候也想到了她。我對自己不辭而別,心裡總有一股歉疚。她其實是個好女人。馬宇說:她搭幫沒找你,要是跟了你,她一天到晚會替你著急。她是個什麼事情都要左想右想的女人。楊廣說:是的,她最大的缺點就是操心太重了。

  第十九章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又有幾個小年輕有些謹慎又有些摩拳擦掌的樣子來大漢畫室學畫,自然是立志要考美院的。他們找王軍報名,同時把帶來的人民幣交給王軍。王軍高興得要死,忙安排他們坐下,熱情地要他們仔細觀察石膏像。他快活地告訴小年輕說:先觀察半個小時,觀察的目的是動腦筋想如何畫好它,觀察准了再畫。王軍口袋裡一下子又鼓出了兩千元,這讓他喜不勝喜,還讓他驀地就想起黃娟說的那套天藍色的休閒西服,快中午時,他看著一臉炭筆灰的劉友斌和同樣一臉鉛筆印的伢鱉說他母親今天生日,他要趕回家吃中飯。劉友斌說:那你去。王軍一笑,覺得他們太好騙了,一句話就可以脫身。他走出大漢畫室,走到公用電話亭前,一個電話打給黃娟,催她出來,說快出來,親愛的,我們買衣服去。黃娟在電話那頭問:買什麼衣服?王軍說:買你說的那套休閒服。你的眼光那麼高,你既然覺得我穿在身上肯定好看,那我當然要買。黃娟是個節約型的女孩,問你又買衣服?王軍說:那只能怪你,你那麼一說,我不買心裡不舒服。黃娟不再反對,也覺得自己沒資格反對。黃娟問他:那我們在哪裡碰面?王軍想黃娟出來玩得少,而且沒有方向感,跟她說一個碰面的地方反而會走失,這種事以前出現過兩次,便說:半個小時後你在話劇團門前等我,我半個小時後到。他放下電話,感覺良好地鑽進一輛的士,讓的士載著他直奔話劇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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