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清清的河水藍藍的天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嗯,那你去摘茶葉。

  我於是就擲下箢箕扁擔,拎著簍子去摘茶葉。四月的太陽當然是和煦迷人的,照得茶樹一片綠光粼粼,空氣中除了天天都有的泥土氣外還包容著茶葉的馨香,很好聞。我的兩隻眼睛當然是在茶林叢中搜索馮焱焱那張紅潤潤的圓圓臉,很快就被我搜索到了。這幾天大家都認認真真地忙著完成方琳的喪事,根本就騰不出時間談情說愛,這會兒我覺得自己有好多故事要對她講。焱焱,我走近她時喚了她一聲。

  馮焱焱裝做沒聽見我叫她。

  馮焱焱,我走到她鼻子底下喊她道。

  她瞥了我一眼,卻沒說話。

  我昨天晚上好想你的。我說。

  想我幹什麼?她冷淡地說,繼續摘她的茶。

  想親你。

  我一開口就沒有好話。你來摘茶做什麼?她望著我,好多男子漢都在那裡擔瓦,你去挑瓦去,去羅。

  馮焱焱有點恨我,因為在一些知青眼裡我對方琳的感情似乎過於深了,好象還超過了汪宇,當然就超過了所有的知青一大截。

  誰也不知道這種深度是內疚所致。幾天來我一直想向馮焱焱解釋,但又怕道明原委後在她腦海裡形成一片永遠也抹不掉的陰影,況且這解釋起來還很困難並且不一定能解釋清楚,於是就心意已決地堅持緘默到底。

  我們到那邊去說話羅,這裡人太多了。

  姐姐沒有心情。她回絕我說。

  我自然不甘心,望了眼沒人的那邊,去羅。

  我說了本姐姐沒有心情。

  晚上呢?晚上我們……

  晚上本姐姐也沒有心情。她打斷我說。

  我的自尊心一下就把我抱到了天的那邊,那就算了,我狠狠地盯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開了,眼前自然就起了一層陰鬱的霧一星期後,大家都投入了春插的工作中。其時田裡的泥巴和水還很冰腳,即便是陽光明媚的天氣也亦如此。一天上午天上下起了太陽雨,幾個人就紛紛棄下秧苗,跨上田埂,躲到幾株楓樹下觀看又出太陽又落雨的情趣。大家就看見嚴小平提著一根抓青蛙的網子和一隻肮髒的布袋,大大咧咧地無所畏懼地走來了。

  老嚴哎,汪宇大聲說,你怎麼跑到我們生產隊來了?

  老子來捉青蛙。嚴小平說。

  嚴小平果然就一心一意地捉青蛙,田頭田尾地捉著,旁若無人似的。沒有人敢管他,自從他把大隊王書記的弟弟的後腦殼劈開後,連文叔也隨他去了。H局辦公室主任和負責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幹部,在處理方琳的喪事的同時也附帶處理好了嚴小平打人一事,嚴小平賠了二百元(那時候的錢真抵用),並在有大隊幹部參加的知青會上作了公開檢討,就這麼回事。

  老嚴。中午在文叔家吃飯時,文叔歪著頭問他,你捉一上午捉了幾隻青蛙?

  不多。嚴小平說,瞥了眼扔在門口的沾滿泥巴的口袋,那口袋裡一動一動的。十幾隻。

  晚上有我呷的唄?汪宇說。

  我也有呷唄?眼鏡鬼說。

  都有呷。嚴小平說,望了眼在門外洗臉的馮焱焱。下午老子再捉十幾隻看看。

  老嚴,你這麼浪蕩下去怎麼收場哦?文叔笑笑說,你真的就不想招工回城?

  想卵。嚴小平大聲說,一臉的憤恨。過一天是一天,老子就是要做王書記眼中的一團毒氣,讓他看見我眼睛就發脹。搞得老子忘形了,老子就一把火燒了他的屋,老子人一個命一條。

  你就是嘴巴討嫌。文叔指出說,你會要呷嘴巴虧的。

  呷虧就呷虧。老子人一個命一條。他海道,吃過飯,抽支煙,他就拿著捕青蛙的工具耀武揚威地下到田裡忙碌去了。

  然而嚴小平還沒有猖狂一個月,或者說還沒有逍遙一個月就出事了。事情出得很小很小,不過是偷了只黑母雞,但卻被王書記泡得很大很大,使得再怎麼玩世不恭的嚴小平也絕對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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