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何頓 > 清清的河水藍藍的天 | 上頁 下頁 | |
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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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他表示友好地笑笑說。 我一愣,因為從我出生起還從沒有人這麼稱呼過我。用老何來稱呼一個十八歲的青年的確讓人莫名其妙,可汪宇和我相識的第一天就是這麼叫我的。千真萬確。汪宇的父親是長沙市H局的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但行使著一把手的權力,因為文化大革命中我父親從長沙市H局局長寶座上給造反派造反有理地揎下來後,第一把交椅就一直空缺。直到十年文化大革命結束我父親官復原職為止。按說我應該認識汪宇,但汪宇的父親是一九七二年從市經委調到H局的,家卻沒有搬來,故不認識。 何平,老何。汪宇說。你睡覺打鼾不? 不打。我說,終於把床鋪好了。 你打鼾嗎? 我不打。 我們說了一氣這樣的話,食堂裡有知青便嚷嚷叫叫呷飯咧呷飯咧,有肉呷,快來咧。 呷飯去,老何。汪宇說。他轉過身,沖著桌上一面橢圓形鏡子整理了下髮型,回轉頭望我一眼說,走羅。他一走出門便放開嗓門唱了句老《白毛女》電影中的歌:清清的河水,藍藍的天,山下的穀子望呀望不到邊。唱完則沖一個拿著碗邁過來的男知青爽快地一笑,老嚴,有肉呷咧。 有肉呷,我們享新知青的福羅。老嚴說,瞥我一眼。何平你好,下鄉了羅。 老嚴名叫嚴小平,住在我家樓上,我們從小就認識,我讀小學時還和他打過一架。小平哥,我說。嚴小平只比我大一歲,在H局宿舍裡以講狠鬥勇和偷東摸西出名,宿舍裡的大人小孩都有點討厭他。嚴小平下鄉是他父親積極響應毛主席號召所致,嚴小平完全可以不下鄉,他哥哥還在他讀高中時就當兵走了,他可以以父母身邊無人照顧等理由留在城裡等待招工。但他父親覺得與其讓他在城裡等待招工的一年或兩年裡變得更壞,不如叫他到廣闊的天地裡去好生錘煉一下,借機改造思想什麼的。當然嚴小平就在父親的再三威逼利誘下「滾」到了農村,就這麼回事。 你這鱉胖了點埃嚴小平拍了下我的肩頭說,半年不見。 沒胖。我說。 知青點的食堂裡擺著兩張大方桌,我和汪宇、嚴小平相繼走進食堂內時,已有幾個知青坐在桌前吃飯了。嘿,你好。馮焱焱率先和我打招呼。我笑笑,走過去裝了碗飯,「幫廚」的知青便舀了瓢青辣椒炒肉倒進我碗裡,又舀了瓢白菜倒入我碗內。 何平,你姐姐呢?馮焱焱叫我道,她和我姐姐是同班同學,一併是十七中乒乓球隊的。 姐姐在屋裡學做裁縫。我走攏去說。 馮焱焱移動了下屁股,我便坐到她一旁,這時我瞧見方琳昂首挺胸地邁了進來,穿一件紅高領毛衣,兩隻乳房當然就很誘人地挺在胸前,下身一條灰褲子,腳上一雙白球鞋。她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大家,徑直走到打飯處打飯。從背後看,她的屁股略大,腰身則細,斜肩膀,梳著根她母親那樣的長辮子,整個兒極富青春氣息。她的「入侵」把所有在座的知青全吸住了,仿佛走進食堂的不是一個女知青而是一個電影明星。你是新來的?我聽見幫廚的知青邊為她舀菜邊嘻笑著臉問她。 嗯。她不冷不熱地嗯了聲,接著轉過身走出了食堂,消失在自己的房間裡了。我注意到她的房間與我和汪宇住的房間隔壁處隔壁。 她不是我們宿舍的。馮焱焱感到奇怪地說,望著我。怎麼下到我們知青點羅? 我從馮焱焱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絲妒忌,我說,她媽媽是辦公室的劉姨。 她有點象王曉棠。嚴小平叫嚷著說,臉上有些高興。我們知青點來了個美女。 汪宇西裝革履地走進了門楣上掛著「旭華辦公用品批發部」白底紅油漆字的房間,這間房子當街,不大,擺了三張舊辦公桌,兩張長沙發,桌子前當然還有幾把椅子什麼的。汪宇邁進去時,一個年輕人坐在桌前看報紙,旁邊擺杯茶。「老華。」汪宇打招呼說。 所謂老華,不過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長一個尖腦殼,是「旭華辦公用品批發部」的「奠基」人,當然就是經理了。老華一度也在電機廠幹,由於一錘子打開了車間主任的腦殼於是就辭了職。汪宇便是在他的煽動下毅然離開電機廠而投入他的懷抱的,無非是企盼口袋裡擁有那種鑲金邊而且是仿宋體字樣的「汪宇業務經理」之名片,這遞到熟人手上絕不會臉紅,反倒臉上有光。因為無論從哪點說,「經理」兩個字不但香氣逼人而且還會讓有些人景仰什麼的。「怎麼沒騎摩托車?」老華開玩笑地望著汪宇,「你的摩托車呢?」 「我今天想到岳陽去。」汪字說。 老華望住他,端起茶杯呷口茶。 「我表哥在岳陽師範當管後勤的副校長,」汪宇說,坐在長沙發上,遞了支白沙煙給老華。「我準備去走走關係,看我表哥學校需不需要進辦公用品,如果要,就是一筆大買賣。」其實汪宇去年就跟他那個當副校長的表哥寫過信,他表哥回信說,學校的辦公用品被指定在岳陽市教委勞動服務公司進,他無能力改變這種現狀。汪宇打算從知青點回來後就把表哥去年寫在信上的話向老華講述一遍,好象自己真的去了岳陽。就這麼回事。 「那可以,」老華高興地笑笑,「學校的進出量大,要是能打通關系,那就夠我們瀟灑的。」 「當然。」汪宇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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