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悲歌——石達開                  


                     第十四章 群英反楊,太平軍分道揚鑣

    咸豐皇帝懲辦廣西文武大臣的諭旨,由軍機處擬妥,鈴蓋了軍機印信,由兵部飛馬
遞到桂林。周天爵革去廣西巡撫,由鄒鳴鶴繼任,向榮拔去三眼花翎,交部議處。欽差
大臣李星沅已於四月十二日病故,免議。正當桂林城中人心惶惶,惟恐太平軍前來攻城
時,太平軍卻在象州中平、百丈一帶扼險據守,按兵不動,坐以待困。太平軍這番難以
理解的戰略失誤,幫了清軍的大忙,將官們個個松了口氣。太平軍眼看軍火糧食一天天
的消耗,補給困難,不能再死守下去了。當他們得悉清廷下了決心,派遣首席軍機大臣
賽尚阿帶了援軍來廣西督師,早晚將要發起總攻,便決定突圍轉移。此時清軍正由北西
南三個方向朝太平軍步步緊逼,唯一退路是向東經武宣東鄉回到紫荊山和金田老區,於
是當賽尚阿六月初四日抵達桂林那一天的夜間,太平軍開始突圍,蕭朝貴與韋昌輝殿后,
不斷擊退向榮和烏蘭泰部清兵的尾追,石達開率羅大綱為前鋒,擊潰桂平團練的堵截,
當場擊斃桂平劣紳王作新,進入了紫荊山區。潯州府地域好比一個大田字,潯江攔腰一
束,若以金田村為中心,畫成四個方塊,潯江以北左上方塊為武宣縣城及紫荊山區,右
上方塊為江口,新墟及花洲,鵬化兩個山區,也包括潯江北岸的平南縣城,下面兩個方
塊,左為貴縣,右為桂平縣。如今太平軍轉來轉去,又回到西至武宣東鄉東至金田、江
圩和花洲、鵬化山區的老根據地來了。
    賽尚阿在桂林接到前線關於太平軍又回到金田老區的戰報,笑向軍務幫辦巴清德道:
「逆賊大概知道老夫親臨桂林,所以嚇得趕快收拾起破爛逃竄了!」
    巴清德道:「這幾個毛賊,能成什麼大事?都是前任大臣平庸無能,才讓他們猖狂
一時,中堂大駕一到,他們便只有逃命的份了。
    趁前線局勢暫時平靜,賽尚阿召集重要將領向榮、烏蘭泰等人及新到的都統巴清德,
副都統達阿洪及長瑞、長壽等四總兵,在桂林舉行軍事會議,在座的將官幾乎清一色是
滿蒙族人。那時候清廷自皇帝以下,一則以為漢族將領作戰不力,二則不願重用漢人帶
兵——這是清代開國以來的祖訓。議事廳中高懸了金光閃閃的御賜「遏必隆刀」,使每
個進廳的將軍,不論怎麼桀傲不馴,亦不免肅然陡生一股寒意。
    議事開始之後,賽尚阿嚴厲地瞅了一眼原在廣西的幾員舊將,訓斥道:「此番逆賊
在象州頑抗一個多月,彈盡糧竭,狼狽東竄,如果當時眾將通力配合,及時堵截,必可
置賊人於死地,一鼓而殲滅。卻不料追堵不力,縱令賊人從容轉移,爾等深受皇恩,位
至提鎮,不覺得有愧於心嗎?」
    向榮、烏蘭泰等瞥一眼堂上高懸的「遏必隆刀」,俯首不語。他們明白,這個時候
若有誰不服訓斥,出口頂撞,很可能就拿這把刀來殺一儆百。賽尚阿本來很滿意「會匪」
在他到來時退兵東撤,給了他很大的面子,也解除了對於桂林的威脅,讓他可以給皇上
立刻遞送一道戰局鬆動的奏摺,定能使皇上感到寬慰。開場白嚇唬幾句,不過是官場上
一套慣用的手法,施一番下馬威罷了。於是咳嗽一聲,緩和了口氣說道:「這件事由本
大臣擔待下來,不予追究了。望爾等體會皇上憂國憂民的聖意,出死力打好下一仗。幸
賴皇恩浩蕩,我們現在兵多了,兵力兩萬多人,比賊人多了一倍還不止,兵餉也多了,
再打不好仗,就無顏以對皇上了。因此,我要求——。」
    說到這裡,賽尚阿停住口,嚴厲地注視眾將,將軍們知道欽差大臣要下命令了,唰
地起立靜聽。賽尚阿繼續道:「我下令,以都統巴清德協同向榮一軍七千余人為西路軍
攻打紫荊山,佔領整個山區,以副都統達阿洪協同烏蘭泰一軍一萬余人為東路軍,攻打
江口思旺和花洲、鵬化一線賊軍,與西路軍會師于金田、新墟,務必全殲逆賊,不令逃
逸。這一仗,要求三個月內完成,屆時老夫將專案保舉有功人員,不但開復原有處分,
還將加官授爵,可是,」賽尚阿又重重地咳了一聲,厲聲道,「若有作戰不力,貽誤軍
情的,亦將嚴厲懲辦,決不容情。」賽尚阿揮手命眾人坐下,說道:「大家說說,這個
仗怎麼打法,三個月平賊有信心嗎?」
    向榮、烏蘭泰等領教過太平軍的勇敢頑強。從紫荊山到花洲,群山險峻,易守難攻,
若要全殲,談何容易。而且派了巴清德和達阿洪來軍中,名為協助,實是奪權。因此心
中不悅,微微冷笑,默默不語。達阿洪蔑視地睃了他們一眼,昂然稟道:「回中堂的話,
逆賊已如強弩之末,秋天的蚱蜢,挨不了幾天了。如今中堂親臨廣西督師,有兵有餉,

何愁逆賊不平!我看三個月是綽綽有餘了。可是能不能做到就要看士氣了。士氣高不高,
則全看帶兵的肯不肯真心打仗,帶兵官首先把精神振作起來,捨生忘死,同心協力,還
會再讓逆賊輕易地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嗎?」
   
    這番話明明是沖著向榮、烏蘭泰他們說的,八旗都統、副都統是皇家的心腹,向來
瞧不起統帶漢兵的綠營提督、總兵。廣西提督向榮雖則氣紅了臉,卻儘量忍耐著不曾發
作。烏蘭泰也是副都統,他可不買達阿洪的帳,頓時翻了臉冷笑道:「既然達副都統說
有人放走了逆賊,想必有憑有據,就請中堂派員徹查。查實了,就賞他一刀遏必隆,若
是查不實,這個誣告的罪名可也是不小的吧?」
    達阿洪也怒道:「這還用查嗎?各人心裡有數。」
    巴清德較為穩重,忙解勸道:「今日用心剿賊,可不要傷了和氣。」
    賽尚阿也覺得達阿洪太魯莽,將帥之間未出兵就先有了嫌隙,到了戰傷之上豈不互
相牽制誤了大事。於是用溫和的口氣說道:「老夫說過往事不究,又談它作甚。今日你
們共同討賊,就好比同舟共濟,若在船上齊心協力,必可穩渡彼岸。若在船上吵吵鬧鬧,
可就麻煩了。軍事會議就此結束,望各自回去部署進兵,老夫當靜候諸君捷報。」
    高懸在頭頸上遏必隆刀的威脅,加官封爵的許願,新舊將領之間的排擠競爭,使得
桂林軍事會議之後回到紫荊山和江口墟一線的清軍將官面目一新,舊將向榮、烏蘭泰等
拼命爭一口氣,新將達阿洪等則想處處顯出高人一等,因此這一回的戰爭不像過去那樣
圍而不攻,而是真刀真槍拼性命幹起來了。偏是太平軍在屢次突圍轉移之後,軍心渙散,
鬥志低沉,又加以憑藉山坳的天險,以為清軍插翅難度,因此守衛紫荊山的兵力不足,
被巴清德和向榮部隊從西口雙髻山攻入紫荊山區。此時太平軍各軍主將楊秀清、蕭朝貴、
韋昌輝、石達開率領主力在東線防禦清軍烏蘭泰部的進攻,他們以為紫荊山天險,萬無
一失,將家屬、輜重安置在山中各村,由馮雲山和宣嬌陪了天王洪秀全駐守山中,萬萬
不料清軍從雙髻山攻了進來。幸虧巴清德妒忌向榮立功,以「切勿冒險深入」為藉口,
阻止他迅速繼續進兵,才使山中太平軍有了撤退的時間。當時雲山召來宣嬌說道:「雙
髻山丟失,山中守不住了,快傳齊女兵護送家屬撤出風門坳去吧。」
    宣嬌悲憤交加,怒道:「我軍盲目行動,不斷突圍轉移,又不斷受困。病傷多,又
無糧食醫藥,鹽也沒有,火藥也沒有,家屬中老弱多,餓死了多少人,又病死了多少人
了!我大嫂也病死了,七哥的兒子榮科也發燒了,我真不知四哥帶的什麼兵!這回去新
墟見了他,一定要和他理論,問他奔來奔去還有個盡頭沒有?」
    雲山勸道:「時事如此,不要責怪了,且先度過了目前的局勢再說。」
    雲山又吩咐將士護送天王和輜重撤出紫荊山,但在東山口留下一部份兵力,阻止清
軍突破風門坳與烏蘭泰會師。
    宣嬌將家屬暫時安頓在金田村、匹馬趕來新墟見石達開。達開既管打仗,又兼管聖
庫,凡是打仗繳獲的軍械器物,和行軍途中從各地財主富戶家中取得的糧食錢財,一概
交到聖庫來。軍中所需一切錢財物資,亦由聖庫供給,所以十分煩忙。幸虧由黃玉昆總
其成,達開不過掛個名罷了。但是軍中缺糧缺鹽缺硝缺藥,聖庫不能解決,都找到達開
頭上來。達開屢次勸告秀清改變戰略,跳出山區,以免處處受困。秀清不聽,卻說:
「廣西本來多山,在山裡扼險據守,還可以抗禦住妖兵的攻擊,到了山外平原,無險可
守,眾寡不敵,不是等著挨打嗎?」
    宣嬌好不容易在新墟一座大莊院裡見到達開,老丈人玉昆正在向女婿訴苦:「往日
還有膽大的商販貪圖重利,翻山越嶺偷運鹽硝糧食接濟,雖然為數不多,究竟不無小補。
如今四面被困,一概斷源了,每天有出無入,支持不了幾時了。將士們天天拍桌瞪眼吵
鬧,如何是好?」達開憤憤地說道:「只有跳出山區去才有活路,可是四哥不聽!」
    這時宣嬌推門進來,喘吁吁地喊道:「四哥不聽就造他的反!」
    達開喜道:「宣妹,聽說雙髻山丟了,正擔心你們的下落,都撤出來了吧?」
    宣嬌道:「撤是撤出來了,都安頓在金田村,可是犧牲也夠大的了。病死的,餓死
的,光是我們賜穀村就有幾十口人,那幫村也有十來個人。我家大嫂死了,榮科也病了,
發高燒盡說胡話,春妹愁壞了。新墟是個大鎮,一定有好醫好藥,你快找個醫生,帶上
藥去金田村看看,遲了恐怕也不行了。」
    達開歎道:「幸虧我們幾次突圍轉移途中,家屬不曾遭到妖兵的突擊,否則後果更
不堪設想。孩子病了,只能讓他病吧。他若命大,自能抗了過去。若是抗不過去,只能
隨他了。
    起義以來,幾乎每天死人,我不能只顧自己的孩子!」
    宣嬌道:「七哥,你怎麼變得這般鐵石心腸了,家屬中生病的孩子多著哩,將來他
們長大了,不都是我們太平天國赤膽忠心的後代!你帶了醫生和藥去,不光救榮科、也
救別的孩子,你能忍心坐視不救嗎?」
    達開立刻命人去鎮上找請醫生,他和宣嬌騎了馬先去金田。途中,宣嬌道:「七哥,
自從大嫂死後,侄兒們交給了堂嬸們照顧,我無依無靠,和春娥妹子住在一起,我現在

真正是你們家的人了。」
    達開苦笑道:「如今天天打仗,一家人也不能團聚,要等打進了縣城,才能住在一
起,那才真是一家人了。」
    宣嬌道:「不是說男歸男行,女歸女行,夫妻也不能住在一起嗎?」
    「那是怕有些意志不堅的士兵帶了家眷逃跑,所以暫時把他們隔開,我們當主將的
不受此限。就是士兵們將來連打勝仗,奪了一些大城市,軍心穩固了,也可以取消這個
規定。」
    他們進了金田村,洪、馮、韋、石幾家眷屬都住在韋莊,門口有女兵把守。兩人下
馬進門,宣嬌將達開引到春娥房中,只見榮科平臥在床上,額上覆了冷手巾,不時手足
抽動,春娥坐在床前暗暗垂淚,見達開進屋,那淚珠兒頓如泉水般湧將出來,猛撲到達
開身前,抓住他嗚咽道:「達哥,快想辦法救救榮兒吧,他不行了。許多孩子都是像他
這樣發高燒抽筋,不幾天就過去了。」
    達開心中酸楚,撫摩著春娥的肩頭道:「亞春,不要急,我們太平天國所致力的是
反清救國的大事業。目標雖大,力量卻有限,以少擊眾,不能沒有犧牲。願天父天兄保
佑先逝者進入天堂,我們活著的人舉起先烈的旗幟繼續戰鬥下去,把生死看得淡些吧,
不要只想到一家一戶親人的生離死別,要想到我們終於舉起了真正的反清起義的大旗,
沒有個人的犧牲,哪有反清事業的成功!」
    春娥把眼淚擦在達開藍布短掛前襟褂、哽咽道:「這個道理我怎不懂,可是也不能
眼睜睜看著孩子不行了,那比揪我的心還疼!」
    宣嬌嗔怪道:「七哥也真是,見了面不說請了醫生來了,卻嚕嚕蘇蘇講一番大道理。
春妹,你放心吧,七哥已差人去找醫生,很快就能帶了藥來了。」
    春娥這才轉憂為喜,埋怨道:「達哥聰明一世,懵懂一時,還不快去看看自己的兒
子。」
    達開含著疚意上前,俯首注視著昏迷消瘦、不住抽動手足的兒子,取下濕巾,摸摸
額頭和太陽穴依然滾燙滾燙,他貼著憔損的小臉蛋輕輕喚了兩聲,並無知覺,不禁心酸
歎道:
    「孩子,你忍著些,熬過了這一關吧。」
    春娥接過濕巾、浸在臉盆中搓了一把,絞幹了,遞給達開又給孩子敷了上去。等到
達開由宣嬌陪同去探望了別家病孩歸來,醫生已經帶了藥囊來了,宣嬌急忙和達開進了
韋莊,領醫生來為榮兒診治,不料還未踏進臥房,便聽見春娥一聲撕肝裂肺的慘叫:
「天啊,榮兒去了!」
    達開心驚神駭,熱淚上湧,剛欲邁步進屋,又兀然止住,長歎一聲,向驚呆了的宣
嬌說道:「我不進去了,看了心裡難過。死者草草掩埋,生者望你慰解,戰事在身,顧
不得許多了。」
    達開轉身急步離去,猶聽見春娥的悲嚎和宣嬌的痛心呼喊:「苦命的榮兒!」
    八月初二日,向榮所部清軍又攻佔了紫荊山風門坳,與烏蘭泰軍完成了對新墟太平
軍總部合圍的態勢。捷報傳到京中,清廷上下一片樂觀氣氛,皇帝奕詝興高采烈,提筆
賦詩,寄到廣西嘉獎三軍。
    太平軍在強敵壓境之下,處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艱難,看來又到了必須突圍的時候
了。這大半年來,都在不斷的轉移突圍之中度過,轉來轉去,山窮水盡又回到了金田誓
師的原地,還有什麼地方可去?軍心渙散,士氣不振,看不到有什麼可以挽救太平軍命
運的奇方妙策。見了這等濃重的悲觀情緒,天王在新墟背後的莫村下旨,教導將士:
「千萬莫慌」,堅信天父天兄力量,一定會滅絕妖魔。蕭朝貴代天兄發話,嚴厲批評部
份將士「各為私,不忠心。」楊秀清也扮天父下凡安定眾心,號召將士「有志頂天報國,
遵令奮勇誅妖」。可是將士們已經不信天父天兄這一套假話了,楊秀清的威信降到了最
低點,軍中上層醞釀著向秀清權威挑戰的一股巨大的暗流,只待公然爆發出來。
    在清軍步步緊逼下,太平軍於八月十六日深夜,趁月色皎朗,漫山銀輝迷朦,開始
又一次的突圍。他們翻過大山向龍,奔向鵬化、花洲一路,不料在思旺附近的官村嶺被
向榮部隊追上。幸虧接連兩天大雨,向軍追得匆忙,來不及攜帶帳篷雨具,槍炮火藥火
繩都打濕了,難以作戰。雨剛停,朝貴、雲山與達開率領三四千人分三路向清軍猛撲,
前後夾攻,向榮大敗而逃。太平軍僥倖擺脫了向軍的追擊,火速攀越險山惡嶺,來到靠
近大同江邊的窮僻小村大旺墟,這裡東與梧州府的藤縣,北與平樂府的永安州(今蒙山
縣)為界,大同江下游與濛江相匯可通潯江。太平軍萬人分散在各個村落覓食,總部設

在大旺墟一家小地主的宅院中,一無糧食,二有追兵,必須立即決定全軍向那個方向進
發。
    生死攸關的軍事會議,在院中北屋客堂中沉悶的進行。屋中一張八仙桌,幾把靠椅,
洪秀全居中面南,其餘結盟五兄弟圍桌坐了。只聽見楊秀清獨斷的聲音:「現在沒有第
二條路可走,只有沿著大同江水路進入潯江,或者東向西江去梧州、廣東,或者西向平
南、桂平去貴縣。」
    朝貴咕嚕道:「四哥好沒主意,廣東妖兵遠遠勝過廣西,去廣東不是自找苦吃?至
於去貴縣,兜來兜去,還是跳不出個潯州府,我都厭煩了。況且沿路須經平南、桂平,
處處有團練,處處有妖兵攔截。大江之上遭到阻攔,妖兵夾岸一開炮,死路一條,這個
計劃行不得。」
    達開也順勢道:「我們金田誓師,是要驅逐滿清,恢復中華。不應只在潯州府窮山

窩裡,和妖兵捉迷藏打來打去,又回到了原地,白白犧牲了許多兄弟,動搖了大夥兒的
信心和士氣,起義大半年,總在被圍困之中,缺糧,缺鹽,缺軍械彈藥,兵員也越打越
少了,至今仍不過一萬來人,這個局面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贊成五哥的意見,不去廣
東,也不去貴縣,應該避實擊虛,另外打開一番局面,一步步逼近滿清大妖頭的老窩,
這樣才能壯我聲勢。廣招天下有志反清的血性男兒人我軍中,練成一支十萬、數十萬的
兵馬,橫掃幾千里,才是我們的目標。」
    秀清瞪了達開一眼,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且說說怎樣打開局面。」
    達開道:「從大旺墟向東不遠,大同江邊有一座市鎮,名叫大黎,是藤縣管轄,從
那裡抄山路可去永安州。沿路必無守兵,得了永安再往北不遠就是廣西省城桂林了。我
們一路招兵,一路北上,到達桂林時可有二三萬人馬。省城可攻則攻,不可攻則再揮師
北上,進入湖南湖北,到了武漢我們至少可有十萬人。那時順江而下,可取南京,等到
平定江南,鞏固了後方,然後揮師北伐,直搗滿清心臟,這才使我們太平軍英雄志士們
有了用武之地。」
    達開這番話聽得秀全、雲山頻頻點頭,昌輝覷了秀清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說道:「七
弟之言,甚有見解,四哥不妨斟酌。」
    秀清惱道:「七弟、你怎麼知道從大黎可取永安?」
    朝貴代答道:「是聽羅大綱說的,他在永安州境內活動過許多年,山川地理熟悉得
很,他的話不會錯。」
    雲山道:「古人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不妨把羅大綱找來,聽他說說可有道理。」
    達開出堂屋向東廂喊了聲:「大綱!」羅大綱探首出來,達開向他招了招手,大綱
明白必是商談奔襲永安的事,便興沖沖大踏步過來,隨達開進屋。
    雲山問道:「大綱、你以為有把握輕取永安州嗎?」
    「當然有把握!」大綱叉手瞪眼吹鬍子道,「這條道我羅大綱閉了眼不知走了多少
回。那山雖險,在我看來不過抬腿就過去了。荒山野嶺,少見人煙,大軍過去,誰來阻
擋?永安城中駐兵極少,到了城南平壩上的黃村,離城就不過四十裡地了。近了城,只
消在城門外一陣咋呼,當官的就都跑了,誰也不來守城,往年我就是這樣拿下永安州的。
嘿嘿,今番我充先鋒,若不得永安城,割下我的腦袋當尿壺!」
    秀清皺眉道:「羅大綱,現在妖兵處處堵截尾追,還能容你像過去那樣從從容容地
翻山過嶺,還不是半路上就把你追堵上了。退一步,就算你占了永安,能守得住嗎?那
裡靠近省城,妖頭蛇魔不會又調重兵來圍攻?那時候,既不能北上桂林,又無別的地方
可去。窮山溝養不活我們這麼多將士和家屬,還是去西江下廣東為好!」
    朝貴道:「下廣東不如去永安!」
    達開也道:「應該去永安!」
    秀清瞪眼道:「我決定了,不去永安!羅大綱,你下去吧,沒你的事了!」
    朝貴道:「四哥,這一回事關太平天國存亡,可不容你一個人作主了,我們各走各
的路吧,你去廣東,我去永安!」
    達開也站起來道:「我隨五哥去永安。」
    秀清拍桌道:「你們忘了當初金田結盟是怎麼說的,怎麼半途就變了心了?」
    朝貴道:「這不是變心,這是因為不能跟了你把太平軍都斷送了。」
    秀全慌忙解勸道:「兄弟之間,坐下來好好商量,怎麼可以各走各的路!」
    雲山道:「也好,我看兩方面意見都可實行。不妨請五弟、七弟帶領羅大綱、秦日
綱等部三千人為北路軍攻打永安州,其餘各部為南路軍隨二哥去南邊。看哪一條路順當,
先得手,再合成一路。至於家屬輜重,也可分成南北兩路隨軍同行。」秀全、朝貴、達
開、昌輝都說:「先分後合,這個主意好,就照這麼辦吧!」
    秀清無奈,只得勉強道:「好吧,我們就從這裡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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