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悲歌——石達開                  

                     第十五章 迫嫁西王,宣嬌痛別石達開

    八月二十七日淩晨,北路先鋒軍羅大綱部五百人飽餐出發。次日,北路軍全軍續發,
達開與林鳳祥率一千五百人為頭隊,中間是宣嬌的女兵隊護送家屬輜重,蕭朝貴與秦日
綱率千人殿后。
    榮兒死了之後,宣嬌命士兵在韋家祖墳邊上匆匆掘穴掩埋,上面豎了一塊木牌,上
書「榮兒之墳」,以備達開有朝一日衣錦還鄉時重新遷葬。春娥傷心痛哭了三日,抹抹
眼淚向宣嬌道:「宣姐,妹子現在無牽無累了,給我一把刀,跟了你當女兵,替榮兒報
仇!」今天她也雄赳赳地挎了腰刀,與宣嬌並肩站在村頭待發。自從榮兒臨終那天一別,
夫妻倆不曾再見過面,達開率隊伍經過時,回頭瞥見她倆,揮手喊道:「永安見!」宣
嬌與春娥也揮手道:「永安見!」頭隊人馬急速消失在延伸向龍的羊腸小徑中了,女兵
隊與家屬相繼出發,大隊人馬奔向大黎。
    南路軍在楊秀清指揮下,拘集了一批小船,水陸並進,南下濛江口,準備進入潯江,

前往梧州廣東另辟天地。
    達開率領頭隊人馬進入藤縣之後,不斷有窮苦農民呼親喚友前來投軍,有的是拜上
帝會會員。不半日便有了二三百人,行近大黎鎮時,忽又有一莊稼漢在田間放下鋤頭,
帶了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從田頭上飛奔過來,大喊著:「等一等,我們要投軍!。達開
停住腳步,等那人近前,卻是個年近三十的壯漢,粗布短褂褲,赤腳泥腿,雖是種田人,
卻頗有幾分秀氣,便問道:「你想投軍?」
    「是的,我等了多少日子了。」
    「是啊!」那個眼睛大大虎頭虎腦的大孩子也道,「我們都把脖子望酸了,今天總
算等到了。」
    達開笑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兵馬,你不怕投錯了主嗎?」
    「不怕!兩人同時答道:「你們是拜上帝會的太平軍,是窮人的救星。我們也是入
了上帝會的,我們村上還有好多人都入了會。你瞧,他們都奔過來投軍了。」
    果然又有二三十人奔了過來,達開笑問道:「原來都是一家人,你叫什麼名字?識
字嗎?」
    壯漢道:「我叫李秀成,在書塾裡做過幫工,所以識得字。」那孩子插嘴道:「秀
成哥識好多字,他讀過《三國演義》,還會跟我們講長阪坡上的趙子龍哩。」
    達開喜歡這個大眼睛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玉成,今年十四歲。」
    「好吧,我收下你們了。」達開高興地說道:「陳玉成太小,到聖庫上去管糧食,
其餘同村的人編在一起,由李秀成作兩司馬,等會兒發兵器給你們,跟我去攻打永安州,
我們是太平天國天王陛下的太平軍,要把滿清皇帝揪下馬,窮人才有好日子過!」(
「兩司馬」是太平軍中管轄二十五名士卒的小頭目)。
    新兵們同聲歡呼:「天王萬歲!」「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這兩個投軍的莊稼人,想不到日後成了太平天國後期的頂樑柱,陳玉成封英王,李
秀成封忠王。此時誰能料到?第二天,達開率軍翻過橫亙在面前聳入雲霄的大瑤山餘脈。
女兵隊宣嬌與春娥等也幫助隨軍婦女老幼翻過了大山,她們的擔子和打仗一樣艱苦。第
三天,太平軍進入濛江平壩。河水汩汩,翠綠滿野。在黃村稍息之後,隊伍繼續向永安

進發,半路上忽有一騎太平軍兵士從北邊疾馳而來,在馬上大呼道:「報告主將!羅將
軍攻下了永安州!」——這天是閏八月初一日,離開大旺墟才不過三天!又過了五天,
南路軍也掉頭向北來到了永安州,他們途中連遭清軍和團練堵截,無法南下潯江,正在
進退不得的時候,忽接朝貴與達開遣人來報:「克復永安!」全軍大喜,秀全吩咐秀清
急速北上。秀清威信全失,然而又無他路可走,只得怏怏下令回軍,於閏八月初六日與
北路軍會師于永安州。
    永安是太平軍攻下的第一座城市,能夠跳出窮山惡嶺,擺脫清軍圍攻,安安穩穩進
入城市來休整兵馬補充給養,建立一些立國的軍政制度,上上下下都感到歡慰喜悅。永
安城雖不大,卻得天獨厚,處在萬山夾峙的一大片綠油油的平壩之中。東西十至三十裡。
南北延伸近百里,而與藤縣的平壩相接,共延伸二百里。濛江從北到南貫通其中,直至

潯江邊上,因此地方富饒,為太平軍從弱轉強,奠定了物質基礎。而地形險要,只要守
住了南北兩頭要塞,即可封鎖清軍進攻的道路,使太平軍有可能較長時期的堅守永安。
    天王進入永安後,和各軍主將都有了自己的住所,既是公館又是衙署,天王、雲山、
秀清、達開、昌輝的家眷都團聚了,宣嬌因為大哥黃為政在金田起義前被平南縣惡紳王
作新害死,也住到達開家中。朝貴到了永安,生活安定下來,急急於娶妻成家,因此也

有了一套像樣的宅院。
    天王御前會議,於會師的第二天在天王「行宮」中舉行,行宮即是原來的縣衙,大
堂成了議事所。只不過把刑具和差役用的紅黑水火棍挪走,換了幾把太師椅,縣大老爺
的案桌依然放在原處,蒙上一塊黃布,就算是禦案了。洪秀全穿上了惟一的那件黃龍袍、
眾主將們沒有官服,仍然穿著深色短褂褲,頭上各裹了一塊黃布,腳上則都是布鞋了。
楊秀清和蕭朝貴仍然是赤腳,因為覺得赤腳舒服。議事之前,秀全與雲山商量過,既然
建了國,二哥做了天王,各個結盟兄弟也應有個封爵。隨征的拜上帝會大小頭目,屢破
強敵,也須論功封賞,才能維繫人心,所以首先就考慮封爵授官的事。楊秀清、蕭朝貴
等盟弟封侯太小,都應封王。封什麼王呢,雲山想來想去,五個弟兄,要打破古代按地
域封王的慣例、如楚王,趙王,那就稱東西南北王吧,還有一個就稱「翼王」。至於誰
是東王,誰是南王,按理,雲山在創立拜上帝會方面功績最大,年齡又在五兄弟中居長,
應封東王,可是雲山顧全大局,謙讓秀清、朝貴居前,秀全也覺得楊、蕭二人有野心,
不如雲山淡泊名利,只能委屈雲山了。兩人又商量發佈一道檄文,號召普天下士民,聚
到太平天國旗下,推翻滿清政府,他們擬了一份草稿,那便是《奉天討胡檄》。
    御前會議開頭進行得很順利,先論功行賞,楊秀清為左輔正軍師,封東王,蕭朝貴
為右弼又正軍師,封西王;馮雲山為前導副軍師,封南王,韋昌輝為後護又副軍師,封
北王;石達開為翼王,羽翼天朝。後來非結盟的功臣中,胡以晃最先封了豫王,秦日綱
封了燕王,以後愈封愈多。然而初封五王始終位在諸王之上,他們的族中兄弟都被尊為
「國宗」,如石祥禎稱為石國宗,韋俊稱為韋國宗,楊輔清稱為楊國宗。
    御前會議又定了官制,軍師和主將之下設丞相、檢點、指揮、將軍、總制、監軍、
軍帥、師帥、旅帥、卒長、兩司馬等十一級。胡以晃、黃玉昆、蒙得恩,林鳳祥,秦日
綱等都做了殿前檢點、指揮和將軍,羅大綱雖然勇而有功,東王嫌他不聽話,只給他做
了個監軍,黃宣嬌也當上了指揮。又讀了《奉天討胡檄》,說明太平天國「創建義旗,
掃除妖孽,廓清中夏,」的宗旨,鼓動漢族民眾共擊清軍,「務期肅清胡氛,同享太平
之樂。」楊秀清等也無意見。接下去又談了一些別的事情,卻忽然爭吵了起來。並且驚
動了「天父降凡」,最後議事結束時,除了天王本已稱萬歲,又決定了東王稱九千歲,
西王八千歲,南王七千歲,北王六千歲,翼王五千歲。諸王從議事廳散出時,秀全面如
死灰,神情震顫,幾乎認不得回到「內宮」的門徑。因為九千歲去萬歲僅僅一步之隔,
不等進了天京,他已感到秀清威勢的熏逼,他的日子不好過了。秀清陰鷙傲慢,朝貴心
滿意足,雲山心情沉重,韋正則面含微笑,小心侍奉秀清出了天王行宮。達開憂鬱地和
朝貴並肩出來,朝貴拍拍他的肩膀,咧開大嘴笑道:「宣嬌聽你的話,你先勸勸她,嫁
給我西王八千歲,還嫌虧待了她嗎?」
    達開冷冷地說道:「五哥今非昔比,做一個西王妃當然光采,就看宣嬌肯不肯了。」
    「不怕她不肯!」朝貴猛一揮手,大踏步轉身走了。
    達開回到家中,宣嬌正和春娥在寬敞的大廳中忙忙碌碌,那裡集中了城內幾家裁縫
鋪子七八名裁縫,為首領們縫製袍服,達開兼管聖庫,春娥進城無事就攬下了這份差事。
她們瞧見達開神情凝重,猜想又發生了什麼令人不快的事情,急忙迎了出來。達開道:
「亞春,關照裁縫,停下手,先縫王服,等著穿哩。」
    「封王了嗎?」兩人驚喜地問,「七哥,你封了什麼王?」
    達開帶他們進內院,邊走邊歎道:「封王了,我封的是翼王,他們是東西南北王。」
    「這不很好嗎,」宣嬌道,「大概楊蕭兩個人排在前邊了吧?」
    「不錯,而且四哥封了九千歲,五哥八千歲,我也是五千歲了。」
    「哎呀,七哥是五千歲了,比千歲還多了四千歲哩!」春娥驚喜道。
    進了上房東屋,宣嬌埋怨道:「楊秀清這個人封了九千歲還得了嗎?是誰的主意?
怎不阻止?」
    達開解去裹頭的黑布,坐下來又歎息道:「誰的主意?當然是四哥的主意,二哥堅
決不同意,三哥也不贊成,說道:『古來封王只稱千歲,沒有多加的,明朝大太監魏忠
賢把持朝政,人稱九千歲,那是他那一夥同黨吹捧他,甚至稱他九千九百九十歲,卻並
非官家所封,不足為訓,』五哥嘻嘻哈哈,倒是無所謂,我也說:「歷代王爵稱千歲,
已成定例,我們反對滿清,要連一切繁文褥節都反掉,不能反而定得更加繁瑣複雜了。』」
    「奇怪!」宣嬌道,「你們都反對,怎麼還是依了他呢?」
    達開歎道:「有什麼辦法呢,你忘了他有天父降凡這一招嗎?他見大家激烈反對,
忽然一陣哈欠,天父附身,喊道:『秀全吾兒過來聽旨!』二哥氣得滿面通紅,只得從
禦案前走過來跪在四哥面前,我們哪裡還坐得住,也都一個個跪下『天父』道:『秀全,
爾坐江山、誰的功勞最大?』二哥只得說:『清胞功勞最大,朝胞,雲胞也好。』『天
父』又道:『既然知道秀清功勞大,為什麼不封九千歲?』二哥歎了口氣,回頭望望三

哥,三哥示意他答應下來,二哥只得道:『遵天父吩咐。』誰知四哥還不罷休,又用
『天父』口氣問道:『既然秀清封了九千歲,高出眾弟兄之上,分封諸王不該都受東王
節制嗎?』
    五哥在旁跳了起來道:『不行、四哥太欺侮人了,大家一般弟兄,誰該受誰節制?
就為了四哥一個人專斷,才打了那麼多敗仗!』四哥又用『天父』口氣說道:『朝貴不
聽話,是想自己打自己屁股嗎?』二哥沒奈何,只得說道:『悉遵天父旨意吧。』『天
父』這才回天。四哥睜開眼來裝模作樣連忙扶起二哥,說道:『剛才天父降身了嗎?說
了些什麼,小弟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封王詔旨上就這樣定了下來:『以上諸王俱受東
王節制。』」達開說到這裡,悲愴的大聲道,「宣妹,想不到我石達開毀家獻身,參加
拜上帝會反清起義,卻遇上了這樣可悲的場面,剛才看到二哥跪在裝神弄鬼的楊秀清面
前,我恨不曾帶刀,否則手刃這廝,為太平天國除一大害!」春娥著急道:「七哥,你
可不能這樣魯莽,那可壞了大事。」宣嬌道:「難怪七哥,當時我若是在旁邊,也會火
冒萬丈,手癢癢的要把楊秀清幹了的。」
    達開望著宣嬌,忽然猶豫道:「宣嬌,今天議事時也談到了你,天王授你為女兵指
揮,是僅次於丞相,檢點的大官,大概也相當於三品了。」
    宣嬌道:「我不想做官,給我當丞相也不希罕。」
    達開道:「宣妹,你不要難過,真的要讓你當王妃哩!」
    「是蕭朝貴那小子吧?」宣嬌跳起來道,「我不幹!」
    達開歎口氣道:「這回恐怕你頂不住了。進了永安城,五哥急想娶妻成家,纏住二
哥定要娶你,二哥答應了,四哥也插一手,他們談好了,先由四哥認你做妹子,將黃宣
嬌改名為楊宣嬌,再由二哥把楊宣嬌認作胞妹,改名洪宣嬌,然後嫁給五哥,於是三人
都聯成親戚了。」
    宣嬌大怒道:「天下有這等荒唐的事,背著本人,三方面自己做交易,五哥固然如
願以償,二哥也想利用我趁此拉擾五哥對付四哥,四哥則也利用我拉攏五哥,哈哈,三
個大男人,都想從一個女人身上得到好處。好啊、好啊,讓他們全都做夢去吧,我就是
不答應,看他們怎麼奈何我!」說罷大哭著,奔回對屋自己臥房中去了。
    達開默默垂首歎息,春娥道:「宣姐怪可憐的,孤苦伶仃,無人為她作主。當初在
那幫村時,我就察覺她戀著你,曾經勸你也娶了她,我們姐妹和睦相處,有何不可,大
戶人家三妻四妾多著哩。偏是你書呆子氣,說與我從小恩愛,不能委屈了我,又說宣姐
是個有才能的奇女子,也不能委屈她,說怎麼也不肯。當時若是和宣姐拜過堂,生米煮
成熟飯,五哥和二哥,四哥也就不會在宣姐身上打主意了。現在你看怎麼才能幫宣姐一
把,終身大事,本人不願,還能蠻不講理的非嫁不可嗎?」
    達開道:「我們這個拜上帝會,說是入會弟妹人人平等,其實等級森嚴,比滿清官
場還厲害,滿清皇子都叫『阿哥』,大阿哥,二阿哥,沒有封王稱千歲的,我們卻弄出
八千歲,九千歲來,還天父天兄降身,叫天王跪在臣下面前!自古權臣當道,如王莽、
曹操,對於亡國之君逼宮篡位,尚且顧全體面,遮人耳目,哪有堂而皇之叫帝王公然跪
在臣下面前的?還未開國,就出現了亡國之兆,豈不叫人痛心。宣嬌的事,他們三人商
量好了,還容我插嘴?好在五哥這個人心直口快,心眼兒比四哥好,嫁過去未必受苦,
你過去勸勸她勉強應承了吧。」
    春娥遲疑道:「我拿什麼話來勸她?還不如你自己過去吧,她就要出嫁了,做了西
王妃,難得見到面,更不可能私地裡說說知心話兒了。七哥,你還不趁這個最後的機會
過去和宣姐作一番長談,也算是話別吧。」
    這幾年,達開對宣嬌內心深深愛戀,外表竭力克制,心情矛盾,常常陷入痛苦之中。
今天議事廳中,忽然作了宣嬌下嫁西王的決定,從理智上,他認為這個結局對於宣嬌來
說並不壞,但從感情上,不但宣嬌一時不能接受,他也陡覺失落了至珍至愛的心上人,
心中空空蕩蕩,恍恍惚惚,悔恨,惆悵,而又無可如何。他向宣嬌轉述天王的決定時,
表面冷靜,其實心中隱隱作痛,痛處似在滴滴淌血,他還要在春娥和宣嬌面前隱瞞這份
痛苦。現在春娥把往事說穿了,他感激妻子的寬宏大量,體貼入微。他歉意地站了起來,
穿過中間客堂,推開緊團的西屋,又輕輕掩上了門,回身過來站到宣嬌床前。宣嬌猶伏
在床上哀哀啜泣,聽見進門的腳步聲,知是達開進屋,哭得更凶了。達開長歎一聲,坐
到床沿上,撫摩著宣嬌抽泣顫動的肩頭,勸道:「宣妹,不要哭傷了身子,還是冷靜下
來想想吧。」
    宣嬌一骨碌坐了起來,哭著道:「你冷靜,你是天下少有的冷君子!我的心中一蓬
火,燒得紅紅旺旺,偏是碰上你這顆冰冷冰冷的心,害得我如今無路可走。當初若是你
答應娶了我,何致於有今天!」
    達開握住宣嬌的手,歎道:「是我辜負了你,可是我也有苦衷,希望你原諒!」
    「我不原諒,我不原諒,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宣嬌捶打著達開寬厚的肩背,猛
然把達開扳過身來,面對面抱緊了,說道:「七哥,我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不是嫁,
就是死,不會再和你一起了。讓我們最後親親吧,再沒有機會了!」

    她狂吻著達開寬闊的臉龐,用手撫摩他的濃眉,他的微聳的顴骨,他那象徵堅忍不
拔的方方的下巴,說道:「我喜歡,我喜歡你的一切,你的胸懷,你的志向!」她又把
手伸向衣裡撫摩他那堅實的胸脯,迷朦著淚眼說道:「七哥,答應我最後親一親吧。頭
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要把我最珍貴的先獻給你。我本來想守著你,直到最後,可是
現在不可能了。」
    達開懷著歉意任宣嬌周身撫摩,他也感到有些恍恍惚惚,被宣嬌火樣的熱情所陶醉
了,然而素來尊重禮教大節的達開迅速清醒了過來,他不能趁宣嬌一時感情衝動而玷污
她一生名節。這不但傷害了心愛的宣嬌,也傷害了結盟的義兄。他徐徐推開宣嬌,說道:
「宣嬌,留下個清清白白的好印象,讓將來慢慢回味吧。否則,會為了今日的魯莽而後
悔終身。」
    「不會,我決不後悔!」宣嬌又摟緊了達開喊道。
    忽聽得屋外有人喊道:「天王駕到!」
    兩人吃了一驚,同時抽回了手,宣嬌怒道;「二哥又是來逼嫁的,我不理他!」於
是又面朝裡躺下去了。
    達開迅速扣好衣上鈕子,匆匆開門出來。春娥也已從對屋出來,悄悄問道:「勸過
了嗎?」達開歎口氣,搖了搖頭。兩人匆匆迎出二門,見天王穿著便服和南王走了進來,
兩人下跪見禮,秀全扶起了他們問道;「宣嬌怎麼樣,答應了嗎?」
    「勸是勸過了,她哭得很傷心,還不肯哩,二哥三哥再去勸勸吧。」
    進了內院,春娥輕輕在西屋門口喊道:「宣姐,二哥、三哥看你來了。」裡邊沒有
聲音,春娥推開門,瞧見宣嬌仍然側身朝裡床躺著。秀全、雲山進屋,春娥掩上門與達
開退到東屋等候,達開歎道:「二哥親臨勸嫁,宣妹恐怕只能依從了。」
    過了好長一會,秀全、雲山開門出來,重又帶上了門,達開夫婦迎出屋來問道:
「答應了嗎?」
    秀全點點頭,雲山附耳道:「宣嬌沒有答應,但也不再反對,算是默認了。趕快為
五弟準備成親的排場吧。」
    他們二人走後,西屋又傳出來宣嬌絕望的嚶嚶哭聲。三天后,一頂花轎把改姓為洪
宣嬌的新娘從翼王府「娘家」抬到東王府轉了一圈,再去天王府轉了一轉,然後抬向西
王府,從此洪宣嬌就成了西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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