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遺恨·第三部 洋務買辦

                        素琴之死    

 
    隆冬時節,鐵雲正擬再次去太原呈遞《山西礦務公司與英商福公司訂辦山西礦務章
程》的定稿,忽然接到淮安家中發來的加急電報,那時候電報局不譯電文,鐵雲不知家
中出了什麼急事,慌忙找出電碼本翻譯出來,乃是:

    三姐病重,速返,衡

    鐵雲驚慌地向瑞韻道:「不好了,三姐病重了,我得馬上動身回家,山西去不成了,
讓李貴代我去一趟吧。」於是喊李貴到上房來吩咐道:「三姑太太病了,我要趕回家去,
你代我去一趟太原吧。」

    李貴呲牙咧嘴,搔耳摸腮道:「咱……咱和洋人合不來,也不會說洋話。」

    「這次你一個人去,不和洋人照面。」

    「見了撫台大人咱也不會敷衍,他若稱咱「老哥」,咱該稱他「老弟」嗎?老爺可
得教教咱。」

    傻瓜!你不用去見撫台。這裡有一份礦務章程,你帶了去送給那邊礦務公司總辦方
老爺,前兩回去太原,你不是去過那個衙門嗎?」

    「去過。」李貴活躍起來了,說道:「那個方老爺挺和氣,咱能和他說得來,反正
交了章程就往回跑,北京家中沒個大男人看門哩。」

    「不,你得在太原住幾天,等撫台看過了章程,沒有改動了,方老爺會寫回信給你
帶回來。記住,必須帶個書面回信,懂嗎?」

    「明白了,咱也是老公事了,這個還不懂。」

    鐵雲隨手寫了一張給方孝傑的便箋,附上經羅沙第改定後的礦務章程,套上信封,
封固了交給李貴,說道:「這封信千萬不能丟了,路上不許喝酒,不許向人家提起老爺
的姓名,更不能走漏山西煤礦的事,懂了嗎?」

    「那咱裝啞巴就是了。」

    「好啊!」鐵雲笑道:「你若能裝啞巴就再好沒有了。」然後又吩咐道:「現在先
去給我雇一輛雙套騾車,車夫和騾子都要身強力壯的,明天一早動身回淮安。」

    鐵雲懸念三姐的病,一路上惴惴不安,風吹草動都覺心驚肉跳。颶風卷塵,黃日昏
昏,夜犬狂吠,烏鴉晨叫,無不駭然以為是不吉之兆,不知三姐怎樣了。夜夜驚夢,一
身冷汗,長大以後,從來沒有這樣強烈地思念過三姐。平時遠離三姐,已經習慣了,一
旦忽接電報,才突然感到可能從此永遠失去了三姐,回家時,再也見不到這位世上至親
至愛的胞姐了。他坐在車中,時時默憶幼時依依三姐膝下的情景,淚水濕了又幹,幹了
又濕,任它沒完沒了的流淌,心淒淒而惆悵,意惘惘而神傷,這般憂思向誰訴說、惟有
悄悄和淚吞下。

    這天驅車來到黃河北岸的齊河縣城,天色已暗,不得渡河,便在旅店住了下來,一
路風塵,倒頭便睡。才朦朧間,忽聽得門外人聲喧嘩,有人詢問:「北京來客劉鐵雲先
生住在店中嗎?」店小二應道:「有,就在北屋東首那一間。」於是有人推門進來,喊
道:「鵬鵬,鵬鵬,三姐來了,還不起來?」鐵雲急睜眼,果是三姐素琴,不覺又喜又
驚,一躍而起道:「三姐,接到若英電報說你病重,可把我急壞了,披星戴月趕了回來,
怎麼您竟好了?」

    素琴坐下來道:「若英發電報時確是病得死去活來,後來忽然好了。所以急急一路
迎了上來,怕你著急,我的腳都走疼了。」說罷不住撫摸小小的金蓮。

    鐵雲詫異道:「姐姐怎麼不坐馬車。」

    素琴道:「馬車半路壞了,又雇不到車,只得走了來,倒也爽快。你姐夫走得慢,
還在河那邊不曾過來。」

    「怎麼,您和姐夫一起來的?你們倆和好了?」

    素琴笑道:「你還不知道,克家已經戒煙戒賭,改邪歸正,老屋贖回來了,我這次
回去就要搬回老屋去了。」

    鐵雲喜道:「想不到姐夫浪子回頭,也是姐姐的福氣。」

    這時忽聽得門外有人驚呼:「不好了,河上有人掉進冰窟窿裡了。」

    素琴大驚道:「不好,莫非克家掉進去了,我要去看看。」

    鐵雲勸道:「天寒風大,河冰結得厚厚地,車馬都能過去,怎會把人掉下去,姐姐
莫聽他們胡說。」

    「不。」素琴站起身道:「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說罷往外就走。

    鐵雲急忙跟出店門,街上人們三三兩兩往河上跑去看救人。素琴行走如飛,一晃眼
已出了城,趕到河上,只見有人正在冰窟窿邊撈人,卻撈不起來,鐵雲攙住三姐走近窟
窿邊,素琴急著要救克家,人多體重,窟窿邊上的冰層漸漸裂了開來,鐵雲大喊:「三
姐快逃,冰裂了!」誰知話音未落,素琴已經陷入了冰窟窿中,雙手猶在亂抓。鐵雲急
忙上前挽住姐姐的手往外拖拽,不料腳底下的冰面一塊塊地崩裂,他也掉進冰河中了。

只覺渾身冰涼,不但不曾見到莊克家,三姐也不見了,他兩手亂劃著大喊道:「三姐,
三姐!快抓住我!」手揮腳蹬,猛醒過來,卻是一夢,猶覺神思惶懼,心頭猛跳。

    鐵雲披衣剔亮了燈,用火柴點燃一支雪茄,慢悠悠地靠在床上吸著,默默地回憶夢
境,不覺淚水又湧了上來,喃喃自語道:「難道三姐已經過去了嗎?這是她在托夢吧?」
想到三姐會從此長眠不起,不禁淚水迸流,幽幽泣道:「三姐,三姐,你等等鵬鵬,讓
我趕到家中為你祈福求壽。你不能走,你太苦了,千萬不能走啊!」

    次日一早渡河,明知是夢,卻想在河上尋找冰窟窿的痕跡,哪裡能找得到?過了河,
催促車夫揮鞭趕路,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這天上午終於進了淮安城,來到地藏寺巷家
門口,雖然不見門上喪棚,料想三姐也只在旦夕之間了。匆匆吩咐門上家人取下行李,
開銷車錢,惶惶然飛步進大門,過轎廳,拐了彎,穿過長長的夾弄,來到最後一進樹德
堂前。忽見庭院中停了兩頂轎子,轎夫在轎旁等候著,若英和耿蓮扶了三姐搖搖晃晃地
從上房出來,天色陰沉,而素琴面容慘白,瘦骨嶙峋,鐵雲眼花錯亂,又疑身處夢中,
迷迷糊糊,魂飛魄散,撲通跪倒在素琴足前,抱住她的雙腿號啕大哭道:「姐姐,你真
的不等我了,不要走,今天無論如何不讓你走。我願求上蒼損我的壽為姐姐添壽。姐姐,
你太苦了,我要奉養你安度晚年,你不能走!」

    素琴乍見兄弟,且喜且悲,也許是姐弟心靈相通,那淚水竟也無端地流了下來,卻
被鐵雲抱住腿搖撼得頭暈暈地,不知鐵雲在說什麼。靠在若英身上,喃喃道:「好兄弟,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若英感歎道:「二老爺,你怎麼了?三姐不是好好的嗎,你胡說些什麼?」

    「別騙我,這是夢,我又在夢中了,一鬆手,三姐就走了。」

    鐵雲依然涕淚迸流,大哭道。

    「真的,你哭糊塗了。」若英笑道:「這哪是夢?克家死了,三姐支撐著一定要去
墳前祭奠哩。」

    這一說,鐵雲越發號哭道:「果然是夢,克家真的死了,他是掉進冰窟窿裡死的,
姐姐不能出去,去了也會掉進冰窟窿裡的。」

    一家人駭然吃驚,若英道:「鐵雲,你大概路上中了邪了,怎麼胡說八道了,快起
來,到我屋裡躺一會,等三姐回來了再好好敘談。」

    耿蓮喝道:「二老爺快起來,你不是做夢,若不相信,掐掐自己的人中看疼不?」

    鐵雲果真聽話,站起來掐了人中,竟覺得痛,擰擰耳朵也痛,又握住三姐的胳膊搖
了兩下,實實在在是個活人,不覺又哭又笑道:「謝天謝地,三姐還在!」

    忽覺一陣頭暈,兩眼漆黑,神志迷糊,竟然失去了知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幸虧
一名轎夫搶步上前托住了。若英吃了一驚,喊了兩聲不應,急忙摸摸鐵雲太陽穴,歎道:
「二老爺病了,額角好燙,燒得不輕,定是路上焦急,又受了風寒,快抬回惜陰堂去請
醫生。」又向素琴道:「三姐,鐵雲人事不知,我只能留下來等醫生,就由耿蓮陪你去
祭墳吧。」

    「我等一會去。」素琴拭淚道:「我不放心鐵雲的病。」

    素琴乘轎子來到惜陰堂,瞧著鐵雲睡下,劉澤去請來了醫生,大哥孟熊也聞訊趕來
探視了,醫生診了脈,說道:「貴府二老爺路上受了風寒,又趕路勞累,急火攻心,上
焦阻塞,以致突然發病。幸虧素來體質強健,脈象尚屬平穩,沒有大礙。此刻昏迷,乃
是疲勞過度,猶如琴弦,繃得過緊也會斷裂的。服下清熱安神開竅藥,睡一二天,退去
高燒,恢復疲勞,就會痊癒了。」

    於是素琴放下心,含了一汪淚水和耿蓮去東門外莊家祖塋祭奠夫婿克家的墓塚。克
家窮途潦倒,貧病而死,死前總算明白過來,寫了一紙遺書留給素琴,懺悔一生荒唐,
給她帶來痛苦,求她寬恕,願來生犬馬報答。素琴心慈,究竟夫妻一場,暗暗地掉了幾
滴眼淚,托耿蓮給她變賣些首飾去為克家辦喪事。耿蓮和二太太說了,若英立刻將首飾
還給了三姑太太,說道:「鐵雲雖不在家,我卻可以作得了主,首飾您留下,我另外拿
出五百兩銀子來,差劉澤用您的名義去莊家資助喪事,您看可好?」

    素琴感激道:「好雖好,我卻過意不去。」

    「克家是鐵雲的姐夫,親戚之間理當相助,有什麼不過意的。不過這件事也當讓大
老爺知道,聽聽他的意見,不能把他撇在一邊。」

    耿蓮去請大老爺到樹德堂來,素琴默默啜泣,若英代說道:「大老爺,克家死了,
臨終前寫了一紙遺書,表示懺悔,求三姐寬恕,您請看。」

    孟熊看了歎道:「克家早幾年覺悟多好!」

    若英道:「三姐念他臨終悔過,打算變賣首飾助他安葬。」

    孟熊叫道:「放著兩個兄弟在,怎能動三姐的首飾?」

    「是啊,我也是這樣說,所以剛才和三姐說了,準備拿出五百兩銀子為克家辦喪事,
當然只能一切從簡,不過是買一口棺木,築一座墓穴罷了,還請大老爺作主。」

    「很好,另外我再拿五百兩銀子出來,打發他剩下的那幾個姨太太,資送她們回娘
家去,莊家的事就算了結了。」

    素琴為了克家臨死尚有悔過的意思,不覺勾起了初嫁時的往事,少年夫妻究竟也曾
有過一段甜美的日子,此時不禁都湧上了心頭,忘了惱恨,只有憐惜,悲傷哀歎,竟是

病了。這一病,醫藥無效,飲食不進,一天天的沉重起來,若英急了,才發了一個加急
電報催鐵雲趕速回家探視。昨天,劉澤料理完了克家棺木安葬,豎了墓碑,栽植了松柏。
女兒文娟、文穎參加完葬禮,回來稟報母親,素琴又默默地落了淚。女兒走了之後,她
一夜哀思不能排解,今日早上命丫頭請二太太過來,說要去克家墓上看看,無論若英怎
麼勸阻,素琴只是不聽。又請來了大老爺,也勸不住,只得依了她,喚來了轎班,把轎
子抬到樹德堂前等候。素琴由丫頭老媽子服侍了起床梳洗,換上素妝,究竟久病體虛,
一陣陣的眩暈,哪裡站立得穩?若英又勸她不要出門,素琴仍然不聽,正被扶出屋來准
備上轎,恰巧鐵雲趕到。

    素琴祭墳時傷感過甚,在墓前昏厥過去,耿蓮急忙救醒,用轎子抬回家來,扶上床
歇息。素琴念夫君之不幸,哀身世之孤苦,憂憂鬱鬱,病情愈發沉重。

    鐵雲睡到次日近午,方才醒來,伸伸懶腰,賽如無事一般,笑向若英道:「我好睏
啊,眼皮像膠住了一般,糊裡糊塗怎麼竟睡不醒了。」

    若英叫道:「老天爺,你睡了一天一夜,把一家人都急壞了,你還若無其事。」摸
模他的額角,喜道:「阿彌陀佛,總算退燒了,頭暈嗎?」

    「不暈,不暈!」鐵雲掀被起來道:「我又不曾生病,還要去看三姐哩。回來時好
像見到她站在屋簷下,是怎麼回事?難道眼花了,或許是做夢吧?」

    若英講了原委,說道:「三姐從墳上回家,身體更不行了,剛才我去看過她了,你
快去看看吧。」

    鐵雲一蹦下床,一邊穿衣,歎道:「克家如此無情無義,到頭來三姐還是這樣顧惜
他,心腸實在太慈了。」

    若英道:「這也難怪,是克家先懺悔了,三姐才寬恕了他,究竟夫妻一場啊。」

    鐵雲來到樹德堂素琴屋中,說道:「三姐,我看您來了。」

    素琴瞅著鐵雲,掙扎著坐了起來,說道:「很好,總算把你盼回來了,你的病好了
吧?」

    「沒事,你摸摸我的太陽穴。」鐵雲拿起姐姐的手,忽然驚叫道:「姐姐,你的手
怎麼冰涼冰涼?」

    「鬆手吧,別涼了你。」素琴縮回了手藏到被窩中,歎口氣道:「兄弟,姐姐不行
了,能見上一面,我很高興。」

    「不,不,姐姐,你會好起來的,只要胸懷曠達一些,少憂傷,多歡樂,進了飲食,
身體就會一天天複元了。」

    素琴吩咐丫頭:「給二老爺端個凳子來,別站累了。」

    鐵雲道:「不要拿凳子,拿個小杌子來。」

    丫頭端來一張矮凳,是下人們坐的,放到了床前踏板上,素琴道:「太矮了,坐著
也累。」

    鐵雲坐下來試了一試,正可以伏在床沿上和姐姐說話,開心地笑道:「姐姐,還記
得我小時候伏在你的膝上聽你教我識字,教我唱兒歌嗎?那時候大概還沒有我現在坐著
這麼高,我坐在這裡,仿佛又回到三十多年前在河南時的光景了。」

    素琴眸子裡突然爆發了一刹那興奮的神采,幸福的淚水在眼中滾呀滾地,朦朧中仿
佛坐在她床邊真的就是四五歲喃喃識字的小鵬鵬,她喘著氣側過身來說道:「鵬鵬,那
時候是我一生中無憂無慮最最快活的時候,你還記得我教過你的唐詩嗎?」

    「記得!姐姐圈點過的那本《唐詩三百首》,我至今還保存得好好的,這是我藏書
中最珍貴的本子了。」

    素琴頭暈暈地合上一會眼,喘息了一會,又說道:「鵬鵬,你背幾首唐詩給姐姐聽。」

    鐵雲想了一下,說道:「唐詩三百首中,初學幾首淺顯的至今印象最深。」於是開
始吟哦張祜的《何滿子》「故國三千里,深宮二十年。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

    素琴合目凝神,細細諦聽,歎道:「這首《何滿子》是選給你啟蒙的,為的是詩中
文字筆劃簡單易記,想不到你至今沒有忘記。」

    鐵雲又吟誦了孟郊的《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
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吟罷,姐弟兩人都已淚水盈眶。鐵雲道:「出門在外,每回吟詠此詩,便想到老母
和三姐,姐姐教我愛我的手足之情至今未報,望姐姐早日恢復健康,做兄弟的陪了姐姐
到北京、天津、上海各處走走玩玩,到各地名山大川暢覽天下勝景,才可稍稍贖去我的
一分內疚。」

    素琴唏噓道:「我怕是沒有這個福份了,老太爺、老太太在天上召我了哩。」說罷
又流淚了。

    「姐姐,你幹嗎又傷心了,不要哭,不要哭,再聽我背誦一首慷慨激昂的盧綸的
《塞下曲》,於是繼續吟哦道:「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還未吟完,三姐卻已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素琴醒過來後,悠悠地歎道:「鵬鵬,我夢見老太太了,我說老太太,你寂寞了,
我來陪你吧。老太太說,克家不是回頭了嗎,還是住到莊家去吧,究竟是夫妻啊。」

    鐵雲愕然道:「姐姐百年之後,壽穴果真和克家做在一起嗎?我怕他會欺侮你哩,
還是和老太爺、老太太在一起吧。」

    素琴慘然道:「哪有出嫁了的女兒葬在娘家祖墳上的?鵬鵬,拜託你了,在我身後,
在克家墓旁另外築一座墳,那就是我的歸宿地,只能這樣。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會待我
好的。」

    說著說著,涕淚交零,泣不成聲。

    鐵雲猛地大哭道:「姐姐,不要提這些了,你才五十歲,還不老哩,好好養病吧。」

    素琴越來越虛弱,連湯藥也很難咽下去了,現在惟一的樂趣是聽鐵雲敘述往事,吟
詠唐詩,到了第五天的傍晚,鐵雲背誦完了張繼的《楓橋夜泊》,猛抬頭,三姐毫無動
靜,神情異樣,他趕忙摸了一下她的鼻息,全無感覺,素琴走完了痛苦的人生道路,在
幼弟的安撫愛慰中淒然長逝了。

    孟熊與鐵雲遵照三姐遺志,在莊克家的墓旁另築了一座新墳,立了碑石,將兩墳用
花崗石護欄圍在一起,重新修了墓道、供桌,遍植素琴生前喜愛的翠竹,地藏寺巷家中
則供奉了素琴的神主牌位,上寫:

    三姐適莊之位

    胞弟  夢熊
          夢鵬  立

    莊家沒有人了,素琴的牌位只能永遠安放在娘家,那裡有他的胞弟與他為伴,特別
是最親密的小鵬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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