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殘遺恨·第一部 道台公子

                       開封大水奇景


    劉成忠官運亨通,汝寧府三年任滿,于同治四年春天調任美缺河南首府開封府知府,
帶了家眷走馬上任,住進了省城浚儀橋西首府衙之內,並為三女素琴與淮安卸任知府之
子莊克家完了婚。成忠長女婉琴也嫁在淮安,夫婿高子白,也是官宦世家,素琴的婚姻
就是高家介紹的。

    素琴遠嫁之後,開封府後衙冷靜了許多,太太懸念女兒,寢食不安,究竟女兒單身
在外,遠離娘親不知會碰到什麼困難,小夫妻倆能合得來嗎?直等素琴在淮安成了親,
送親的三大人和喜娘回來說是諸事圓滿,素琴賢惠,翁姑都很喜愛,小夫妻倆感情也如
蜜糖一般,片刻不能分離,成忠夫婦才樂呵呵地放下了心。

    劉成忠由翰林出任知府,很想為國為民做些好事。閒時獨坐簽押房中,常常默念:
「我為地方官,食君之祿,受地方上的供養,總須為地方上辦些實實在在的好事,得些
口碑美譽,才不枉做官一場。想來想去,興學校,振文風,已經辦了,開倉賑災濟貧,
也已做到了,這都不希罕,我能做,別人也能做,況且影響不大,實惠不多。必須做一
件能夠垂諸久遠造福後世的大事,別人做不來而惟我劉某人能辦到的,方不虛度此生。
成忠思索了幾天,不得要領,只好且先擱下。

    不料到了五月冷暖交替時節,黃河中下游普降大雨,水長流急,衝擊沿岸堤壩,處
處告警。河南境內黃河的治理疏浚,由駐紮開封的河道總督掌管,河南巡撫協助,所以
地方道府州縣也不能不問,而河南險段又集中在開封府從汜水到蘭陽(今蘭考)銅瓦廂
這一段。咸豐五年六月,黃河歷史上翻天覆地的改道就發生在銅瓦廂,當時決口寬達十
裡,河水奔騰怒嘯,掉頭向北,跌盪漫溢於農田民舍之間,不知死了多少平民百姓,毀
去了多少良田廬舍,沖刷成一條寬寬的黃河新道,經東明、東阿,注入大清河,沿濟南、
濟陽由利津入海,銅瓦廂以下的黃河故道斷了流,而大清河河身狹窄,又容納不下全部
黃河水,所以日後山東常鬧水災。

    成忠親自上堤巡查水情,督促各縣全力加強黃河堤防,幸而不曾出事,誰知開封城
中卻汪洋一片,水深過膝,家家進水,戶戶受災,官紳百姓個個叫苦。成忠新來乍到,
見這光景還以為是黃河決了口了,急忙詢問兼管河工水利的通判,通判卻輕鬆地笑道:
「大人放心,城中的水不是黃河水,乃是城外惠濟河氾濫出來的。這條河上游在鄭州以
西山區,經開封西南郊轉向東南,由陳留、杞縣而入安徽亳州,與渦河合流,進入淮河。
因為多年失修,河床淤淺,河流不暢,每逢連朝急雨,山洪暴發,承受不了,還沒有排
瀉到渦河口,便漫了出來,淹了農田,灌進了城中。黃河大堤和惠濟河堤岸連年加高,
以致城低堤高,開封城好像處在鍋底之中,休說大堤決口,就是惠濟河水稍稍漫溢,也
會使開封城浸泡在水中,可是久居開封的人見怪不怪,就是撫台大人也不過說一聲:
「雨水太多了!」便過去了。卑職已吩咐下面趕緊用現成的草包將府衙前後各道門口堵
住,再將門裡的水潑了出去,就沒事了。

    反正上游洪峰過去了,水也就退了。」

    成忠搖首道:「水淹開封城,總得想個辦法,不能聽之任之,年年鬧災。」

    通判是個老官僚,頗能鑒貌辨色,迎合奉承。聽府台口氣要治惠濟河,便獻殷勤道:
「說起惠濟河,實在是開封府的心腹大患,卑職也曾沿河踏勘過,惠濟河在開封府境內,
一共二百多裡,若是疏浚,至少須花上百萬個人工,這可是個大工程,因此雖也上過條
陳,歷任府台覺得為難,竟都因循耽擱下來。」

    成忠毅然道:「老哥是個有心人,就請你助我一臂之力,擬個疏浚惠濟河的詳細條
陳,不但開封府境內要浚深,拓寬下游歸德府的那段也要開挖,既免除了水患,又可以
讓舟船通航淮河,再從淮河進入南運河,抵達江南,這個好處就大了。」

    通判也興奮起來,說道:「大人好魄力,將來惠濟河通航了,開封不又恢復了宋代
《清明上河圖》中那番繁榮景象了嗎?」

    「是啊,是啊!」成忠撫掌笑道,「我就是盼著這一天,在我任內一定做出個名堂
來。」

    過了不久,已是六月炎夏天氣,滾滾熱浪,正教人不好受,鄭州西北的滎澤縣境黃
河大堤忽然決了口,滔滔洪水直抵開封城下,幸虧決口不大,水勢流向東南,還不曾把
開封城灌得及腦沒頂。滎澤屬鄭州管轄,後來河道總督總算把決口堵住了。

    這時從「剿撚」前線傳來捷報,西撚軍統帥梁王張宗禹為欽差大臣李鴻章指揮的官

軍步步圍攻,部下潰散,只剩下八騎人馬,無路可走,在濟南西邊茌平縣南鎮附近的徒
駭河投水而死,轟轟烈烈的撚軍起義至此完全失敗。接著,率師出征的河南巡撫李鶴年
從直隸大名府凱旋回省,由八人大轎淌著水抬回撫衙,合省文武官員紛紛前往祝賀。成
忠也吩咐備轎。袖了治理惠濟河的條陳上轅門去見撫台。出了府衙大門,滿街油水滾滾,
行人稀少,只有上衙門的官員是不得不出門的,有轎的乘轎、窮酸的平時步行,此時或
叫聽差馱著,或坐在獨輪車上,用磚塊墊起了屁股,那袍裾和靴子還是被浸得濕漉漉的,
也顧不得許多了。也有平民百姓請醫診病辦急事的,乾脆赤了腳把褲管卷到膝上,倒也
爽快。河南地方會踩高蹺的多,年輕人別出心裁,踩著高蹺淌水玩,若是在臉上抹點兒
脂粉,便賽如出廟會了。成忠坐的是四人藍呢大轎,平時上轅門,前頂馬,後跟馬,今
日水大,馬不能行,都免了。四名轎夫和一名拿著護書跟在轎旁投帖的聽差,一概赤腳
卷褲,小心翼翼地涉水前進。

    半途裡,不時有一頂頂官轎從對面擦肩過去,想必是見過撫台散了出來的。這時又
過來一頂綠呢大轎,跟在轎後「昏天黑地」的轎夫,忽然被水下什麼玩意兒絆了一下,
一個趔趄,轎子向前一沖,前邊的轎夫站立不穩,踉踉蹌蹌,那轎子頓時向前狠狠地傾
斜,轎中兼作護身的憑幾板松落下來,一位胖大的紅頂官員冷不防跟著滾落到了水中。
成忠認出是藩台祁松年,急命住轎,讓聽差去攙扶祁大人起來,已是吃了兩口污水,渾
身濕淋淋,紅纓帽也掉了。藩台站在水中大罵轎夫:「混帳王八蛋,眼都瞎了,快拿我
的片子送到祥符縣去重辦!」藩衙聽差拾起浸飽了水的帽子,甩了兩下,往藩台頭上一
扣,悄悄說道:「大人,水中抬轎確也看不清腳底下的東西,還是趕回衙門換衣沐浴要
緊,若是把他們送到縣裡去打板子,叫誰抬您老人家回衙門?」

    藩台想想也是,嘴裡不住罵著:「該死的王八蛋!」進了半淹在水中的轎子,轎夫
們一聲齊喊,抬起嘩嘩滴水的轎子,還不曾啟步,藩台忽然一抬眼瞥見了成忠,一股怒
氣正無處發洩,便沖著成忠喊道:「劉知府,你瞧瞧,這開封還像個省城嗎?你做知府
的也該管一管了。」

    成忠拱手道:「大人,卑府正是為了治理開封水患的事去見中丞,只是疏浚惠濟河
需要一筆不小的開銷,還在擔心哩。」清朝巡撫都帶右副都禦史銜,古稱禦史中丞,所
以通稱巡撫為中丞。

    藩台轉怒為喜,說道:「你去和中丞說,只要能把開封水患除掉,這筆經費我自會
向戶部去要。」

    成忠大喜,用拳頭在胸前憑幾板上叩了兩下,說道:「謝大人,卑府為全城官民在
這裡向您叩頭了。」

    藩台揮揮手,一跺足,轎夫緩緩地舉步淌水走了。

    聽差投上手本,撫台李鶴年在大廳東暖閣召見了成忠。鶴年是道光二十五年恩科進
士,比李鴻章還早一科,也是由翰林、禦史外放的,平日號稱善於治河。見了成忠,首
先問了搶堵滎澤大堤決口的事,然後讀了疏浚拓寬惠濟河的條陳,居然很感興趣,立時
批交藩司辦文諮請戶部撥款。那位祁藩台吃了兩口污水,這一回著實賣力,又用私函向
戶部左侍郎沈桂芬疏通,所以批文很快諮複下來,雖則打了折扣,也綽綽有餘了。後來
有人說,惠濟河治理成功,開封免除水患,知府劉成忠固然立了大功,但也多虧祁藩台
這一跤摔得好,喝了兩口河水,不然磨磨蹭蹭決沒有辦得這麼爽利。因此後來傳下了一
則俏皮話,但凡辦事棘手,上司官氣太足,不肯點頭,便有人說笑:「讓他喝兩口惠濟
河水就成了!」

    成忠興致勃勃,準備入冬枯水季節發動治河州縣數萬農民,乘農閒開挖河道。這一
陣,成忠心心念念的是治河,無論在前衙後院,開口便談河工。大少爺潛心讀書,不甚
關心水利的事,十二歲的孟鵬讀書很雜,不喜歡八股制藝,但對其他新鮮事物卻興趣廣
泛,父親說的修浚惠濟河的事,一點點,一滴滴,他都拉長了耳朵聽了進去,說道:
「爸爸,河上開工了,帶我去看看。」

    「小孩子,這有什麼好玩的?」成忠詫異道。

    「不,我不是去玩,是去看看挖泥浚河究是怎麼回事。」孟鵬認真地眨著小眼說道。

    成忠笑了,對夫人道:「太太,治河的事辦好了,造福後代,功德無量。我原想讓
孟熊懂得一些,將來做官也用得上,不料大的不想學,小的卻很有意思。」於是對孟鵬
道:「好吧。你且專心把書讀好,把八股文學好,等到開工時,我要駐到城南吹台去親
自指揮這場浚河大戰,傳說大禹王當年治水時曾在那裡住過,所以吹台又稱禹王台。到
時候你可以在吹台住幾天,看看熱氣騰騰浚河鏖戰的大場面,那大概不亞于黃帝與蚩尤
大戰于涿鹿之野的氣勢吧。」

    「呀,太好了!」孟鵬幾乎要拍手跳了起來,可是想到是在一向嚴厲的父親面前,
哪敢亂動,垂下手規規矩矩地說道:「是,兒子知道了。」

    七月中,朝廷大封平撚功臣,湖廣總督李鴻章賞了太子太保和協辦大學士雙重頭銜,
豫軍參戰的總兵宋慶、善慶和張曜也各有封賞,就是撫台大人李鶴年原以防堵撚軍不力,
奪去的頭品頂戴也賞還了。撫台又另外上了保案,把通省剿撚有功的道府州縣官員,以

及撫衙文案師爺列入保單之中,請求皇上賞賜,有官升官,無官授銜。就連撫台大人的
舅老爺、表大爺、侄子、外甥也乘此千載難逢的良機混進了保案之中,少不得都弄個幾
品頂戴光彩光彩,當時官場通行如此,不足為怪。緊接著三支豫軍人馬從山東前線回防
河南,撫台吩咐開封府籌備慶功大宴,成忠交代給首縣祥符縣辦理,著實忙碌了一陣。
慶功之後,張曜忽然差親兵下帖子請成忠父子赴宴,成忠和張曜有了多年交情,正想專
誠拜賀,便攜了兩個兒子前往張府。

    張曜自從交卸藩司之後,一直跟著僧親王剿撚,不料僧王被拎軍設伏擊斃,他也受
了連累,還是那位叫作劉毓楠的禦史,再上奏摺彈劾他「剿匪不力,養寇遺患,」甚至
坐視不救,以致僧親王遇害云云。朝廷還算明白,將這首奏摺發交河南巡撫查覆,當時
的撫台吳昌壽幫了他的忙,替他竭力辯白,不曾處分。張曜怎受得這等醃臢氣,一怒之
下,帶了太太告假回鄉葬親,吳江縣同裡鎮上扶老攜幼都來觀看張阿牛衣錦榮歸。第二
年,淮北撚軍勢大,朝廷命新任河南巡撫李鶴年催促張曜火速出來領兵,可見河南少不
了他。張曜撈回了面子,神氣十足地和太太回到開封,摩拳擦掌要再顯點本事給朝廷瞧
瞧。他從舊部中淘汰了一些老弱,又招募了一批強壯的小夥子,訓練成了二十多個營頭
一萬多人的新軍,由撫台取名嵩武軍,在剿撚戰場上和淮軍並肩作戰,多少也為清廷立
了些功。

    此時張曜站在內廳滴水簷前,望著從中門進來的成忠父子,張開雙手,嚷道:「子
恕,我知道你會把我的小門生帶來的,哈哈,幾年不見,兩個侄兒都這麼大了!」

    張曜快步上來,一把抱住阿鵬,舉到頭上轉了一圈,拍拍他的腦袋大笑道:「可惜
太小了,不然跟了我去打撚子,好歹也能混個保舉,至少也是個候補知縣。」轉身又朝
孟熊打量了一番,嘻嘻笑道:「子恕,你這位大少爺長得一表人才,有十八歲了吧?」

    「正是十八。」

    「訂親了沒有?」

    「訂親了,打算明年完婚。」

    「好好,不然托我太太給他作個大媒。」

    於是引成忠父子進了內書房,賓主重新見禮坐下。他們交往多年,一文一武居然很
談得來,撇卻大人卑府的俗套,無拘無束地開懷暢敘。成忠笑道:「閣下立功凱旋,我
是特地登門來拜賀的。」

    誰知張曜忽然破口罵道:「什麼賀不賀!囚囊養的,一樣的打仗,一樣的賣命,詔
旨下來,淮軍劉銘傳封了一等男爵,郭松林得了世襲一等輕車都尉,這且不說,他們槍
炮厲害,又是李宮保(鴻章)的嫡系,沒有話說。至於同是豫軍,總該一樣對待吧,為
什麼宋慶、善慶兩個封了正三品二等輕車都尉,老子只是個正四品騎都尉,他媽的,朝
廷賞罰不公,老子不幹了!」

    成忠笑著勸慰道:「這兩個封號只差一品,而且都是朝廷賞給功臣傳之子孫的世爵,
你現在已是二品總兵,還希罕什麼三品四品,在你生前豈非毫無用處?至於身後如何,
讓子孫們自己去闖吧,你是個豁達豪爽漢子,何必為後代的事操心煩惱!」

    張曜恍然醒悟,用大巴掌抹了抹臉,笑道:「到底是翰林公有學問,我這幾日正為
封爵的事惱火得很,經你一說,很不必計較。且談正經的事,你猜我今天邀老哥前來,
是為了什麼事?」

    成忠笑道:「柬帖上明明寫著「聊備菲酌」,不是煮酒論天下嗎?」

    「翰林公可被我瞞過了。」張曜狡猾地大笑著站起來道:

    「你且看我這邊壁上掛的這幅條屏上寫的什麼?」

    成忠背了手端詳了一下,寫的乃是漢武帝的《秋風辭》,贊道:「好書法!只是這
位書家未曾聞名,看這紙色,卻是今人。」

    「是啊,是我上次回吳江時,同裡鎮上一位舉人寫了送我的,意思是要我不忘故鄉,
那上面寫的「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惟佳人兮不能忘」,都是這個意思。」

    成忠詫異好新鮮,張大個兒居然也會哼起辭賦來了,不由得取笑道:「閣下能吟
《秋風辭》,都是尊夫人教導的吧?」

    「豈敢,豈敢,不但這兩句,這上面的字我都認得出來,不信,你聽!」於是張曜
粗大的手指從頭到尾點著條幅,逐字逐句地讀了起來: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
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讀畢,成忠大驚,問道:「朗齋,你是什麼時候識得字了?」

    張曜腆起肥肥的肚子,拍了兩下,得意地放聲笑道:「還用說,都是我的太太手把
手一個字一個字教會的,我也豁出去了,拼了老命也要學會認字,掙回一口氣來,那一
番苦功就別提了。老哥這該刮目相看了吧?我還在練書法哩,總有一天我也會寫得像這
位舉人老爺那樣好。」

    成忠滿心驚佩,一躬到地,說道:「大喜,大喜,閣下得了騎都尉不希罕,這番人
間奇跡才真正值得慶賀,等一會要灌你三大杯!」

    「且慢!」張曜又眨眨眼狡黠地說道:「這還不是我今天請你來的正題。」

    「那究竟為了什麼?」成忠被搞糊塗了。

    張曜從案上取過一枚一寸多見方光潤細膩金光閃閃的圖章,遞給了成忠,說道:
「你是內行,這塊石頭好不好?」

    成忠接過來仔細把玩了一下,贊道:「這是上等田黃石,人間珍品,是想刻了圖章

嗎?只是太大了些,只能用在藏書藏畫上。」

    「我一不藏書,二不藏畫,今天是奉太太之命,說是這顆圖章只有劉知府能刻得好,
所以專誠邀老哥來,就是要請你為我刻一枚「出氣圖章」!」

    成忠又愣住了,說道:「什麼出氣圖章?」

    「你聽著,刻四個字:「目不識丁」!」

    「老弟別開玩笑了,你不是識字了嗎,還刻這個幹嗎?」

    「過去我因為人家說我不識字而覺得奇恥大辱,如今識字了,要把憋在胸中幾年的
悶氣吐一吐。我要把這顆「目不識丁」圖章套上個荷包,系在腰帶上,上轅門,赴酒宴,
到處招搖,讓人家知道我曾被禦史參劾過,嘿嘿,也讓他們看看我今日揚眉吐氣!」

    「痛快,痛快!」成忠撫掌叫道,「我一定花些功夫把這枚出氣圖章刻好送來,讓
你好好出一口氣!」

    張曜大笑了,搓搓手道:「走,到小花廳吃酒去,還要為你介紹我的恩師——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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