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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趙振濤知道從李廣漢的案件裡,通過馬天水部長,葛老太太與高書記掛上了。他愣了愣,問:「你看老高精神怎麼樣?」

  孫豔萍說:「高書記精神一些了,可他心裡還是放不下柴德發。他夫人周慧敏說,高書記做夢時還念叨著柴德發他老爹的名字。哎,振濤,高書記患的真是胃癌嗎?」

  趙振濤一驚,瞪著孫豔萍說:「你聽誰說的?別瞎說啊!」

  孫豔萍小聲說:「你別急呀,我娘和北京的馬部長通電話,是馬部長跟我娘說的。馬部長還說在北京給高書記找好了醫院,找到了做手術的專家,還有最好的化療技術——」

  趙振濤腦子轟然一響,看來是無法保密了。他一直在跟常委們保密,讓孫豔萍這樣的女人知道了,還有什麼密可保呢?他歎了一聲,傷感地說:「老高哇,真是苦命人哩——」

  孫豔萍吸著一支煙,斜叼在嘴上的煙不冒火星,同時也吊著一個不凋謝的微笑。她的姿勢和氣度,越來越像電影裡的黑道英雄。她吐了一口煙說:「振濤,雷娟這個娘們兒是夠厲害的,愣是把柴德發和白縣長給辦啦!弄得北龍人心惶惶。像我們這樣的老百姓是歡喜了,可這也有負面影響啊,往後誰還敢抓建設呀?」

  趙振濤大聲說:「你這是什麼邏輯?抓建設就是讓他去貪去摟?我們的幹部還怎麼取信於民?這樣的貪官就是該抓,該逮!有什麼可含糊的!」

  孫豔萍瞥了他一眼:「你別激動啊,你聽見外面的反應了嗎?外面的反應,是不會傳到你耳朵裡的!」

  趙振濤說:「我這個人最不願聽傳聞啦。人都有議論人的權利,可別聽那個,聽傳聞誤事,懂嗎?」

  孫豔萍說:「你真就不想聽嗎?」

  趙振濤眨了眨眼睛:「看來你是跟我傳話來的?那就聽聽,聽聽也無妨啊!我要是不聽,讓你失望了!」

  孫豔萍說:「有人說,是你背著高書記,與雷娟去整柴德發和白縣長的!說你是想用這個來擊垮高書記,好取而代之!還有——」

  趙振濤氣得哆嗦了,強忍著:「繼續說下去!」

  孫豔萍這時就像吊胃口似的,停住了,她彈了彈煙灰,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她這一招是很靈的,多麼不愛聽閒話的人,也會在這個時候心旌搖盪。孫豔萍繼續說:「這句話說了,你可別生氣呀?說你與雷娟有那種關係。」

  趙振濤故意不讓孫豔萍看出他的氣憤,其實心裡還是很惱火的。趙振濤原以為到北龍會很平靜地幹事情,與老高相處得又是那麼協調。原來在省對外開放辦時,就有個副主任公開跟他鬧,上告信也是那個人發出去的。但今天的北龍誰是他趙振濤的對手呢?誰會在背後捅他的刀子呢?他很平靜地說:「豔萍,聽這讒言幹什麼呢?人這輩子幾十年,正經事還幹不過來呢,哪有閒心聽閒話?當一個人只能聽到讚美而聽不到譭謗時,那才是怪事一樁呢!」

  孫豔萍搖了搖頭說:「我當然不信啦!我知道你與高書記的感情,你趙振濤是重感情的人!但你與雷娟的事,我就不敢恭維了。」

  趙振濤真是忍不住了,他躲避著孫豔萍,怕的就是在北龍傳出風流閒話,如果傳到孟瑤的耳朵裡,孟瑤就會跟她父親鬧,岳父就會對他有成見,而岳父將會影響到省裡高層的好多人,包括潘書記和傅省長。他這時才真切地感到,自己是跟著雷娟吃了虧:雷娟既是反貪勇士,又是寡婦,還是名人,她在北龍樹了很多的敵人,這些人將不遺餘力地低毀她,因為他最支持她,把他捎上也是自然的。他問孫豔萍:「你也相信我與雷娟有事嗎?」

  孫豔萍很有醋意地說:「當然。聽說雷娟隨時都可以找到你,與你談到很晚。她給女兒換腎的時候,你還去家裡看她——」

  趙振濤笑笑說:「哼,這能說明什麼呢?」

  孫豔萍笑著說:「你看你,剛才說不生氣,怎麼撂了臉子?你有就有,真有那事,我還高興呢。嫂子不在國內,你一個人得有點私生活,市長也是人嘛!」

  趙振濤說:「真無聊,無聊!」

  孫豔萍歎了口氣說:「既然無聊,咱就談點別的。振濤,我問你,雷娟是不是想重新調查鹽化的案子?那我們廣漢的事會不會重新調查?」

  趙振濤說:「你不是與他離了嗎?」

  孫豔萍說:「離啦,但他還是我們孩子的爹呀!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還得我和娘給他奔波!這次柴德發和白縣長出事,鹽化肯定會連上很多中層幹部的,廣漢就找我,他怕再——」

  趙振濤問:「他與柴和白,陷得深嗎?」

  孫豔萍說:「我哪知道?上次你不管,我和娘都理解,但這次高書記這樣了,求求你振濤,這回你不能不管我的事啊!」

  趙振濤咧咧嘴:「瞧你聽見風就是雨的!對李廣漢的事,可以看出你孫豔萍的為人啊!你也是重感情的人,可你不能感情用事。要是李廣漢的事情非常嚴重,我說話也沒用。你也別跑了,要是他沒什麼大事,你就順其自然。怎麼樣?」

  孫豔萍說:「這樣,我找你幹啥?」

  趙振濤在鹽化見過一次李廣漢,這傢伙是個大塊頭,長著一個很寬大的額頭,頭髮梳得油光光的。他私下裡瞭解,李廣漢是個有民憤的人。他從雷娟給他的那堆材料裡,發現有涉及李廣漢罪狀的,其中給他印象最深的是李廣漢霸佔鹽化縣城的一個歌舞廳,聽說孫豔萍也捲入了。這個歌舞廳在縣城的中心地帶,生意十分火爆,李廣漢看著眼紅,就讓他弟弟帶著幾個人在舞廳裡嫖娼,故意讓公安局來人抓到,然後把舞廳老闆張黑子抓起來,狠狠罰款,使之停業關門。李廣漢乘人之危把歌舞廳拿過來後,讓他弟弟經營。後來張黑子知道了內幕,找李廣漢說理,李廣漢的弟弟還把人打了。李廣漢案發被罷官後,自己當上了舞廳的老闆,而且還增加了桑拿和保齡球。縣城裡的人都知道李廣漢的後臺是柴德發,張黑子敢怒不敢言了。趙振濤鼓了勇氣說:「豔萍,李廣漢的事你讓我怎麼管?關於他的罪狀材料都放到我的辦公桌上啦!他是有民憤的!他做的壞事,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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