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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朱朱使勁把他拽開時,劉連仲進來了。劉連仲瞪著趙小樂說:「小樂,不准你小子對俺的四菊無禮!」

  趙小樂說:「馬槽裡多出個驢臉啦?你讓四菊把錢給俺,俺立馬就走人!」

  劉連仲說:「要多少錢?俺給你!」他緊著掏兜。

  四菊翻著小挎包說:「小樂,俺給你,俺給你!」

  趙小樂做了個鬼臉說:「四菊怕欠你的債呢,連仲,這說明你的功夫沒到家呀!」

  四菊瞪他道:「去你的!」

  趙小樂收了錢,搖搖晃晃地走了。

  劉連仲耐心地等著四菊,還親自上去給四菊吹頭,四菊依然對他待搭不理。劉連仲承包了造紙廠後,經常往海裡放廢水,對四菊的養殖場構成了嚴重威脅。四菊幾次找他要他放棄這個破廠,劉連仲被效益誘惑著,紅著眼睛不願撒手,因為他嘗到了甜頭。四菊與其他養殖場就聯名告到縣環保局。環保局下來人員檢查他的造紙廠時,被他糊弄過去了,他白天停工夜晚加班,暗綠色的廢水依然嘩嘩流向大海。

  劉連仲對四菊聯名告他並沒有太大的火氣,令他惱火的是四菊與海港技術員高天河密切的來往關係。他還聽說四菊領著鄰居的產婦到鹽化醫院給高天河治眼睛。他最擔心的問題出現了,他就怕四菊甩了他,還怕四菊重演朱朱的悲劇。朱朱不就是被那個城裡的小白臉一腳踢開了嗎?四菊說高天河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談不上甩掉朱朱,他壓根兒就沒有愛過朱朱。他與四菊越吵越僵,以至於四菊不跟他說話了。他一直弄不明白,高天河有什麼魔力,把老蟹灣的姑娘們勾得神魂顛倒?

  四菊吹幹了頭髮就往外走,她發動了摩托車,卻被劉連仲拽住了。劉連仲痛苦地說:「四菊,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俺更愛你的嗎?你不能不理俺哩!」

  四菊大聲說:「請你放開俺,請你放尊重些。俺說過要嫁給你了嗎?俺是你的私有財產嗎?告訴你,你是廠長,俺也是場長!」

  朱朱探頭一看,吐著舌頭笑了。

  劉連仲哀求著說:「四菊,俺放下廠裡那麼多的事,來看你,是想找你談談!」

  四菊說:「你不放棄你的造紙廠,俺就沒什麼跟你好談的!」

  劉連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四菊的性子,上學時就領教過了,可他就喜歡她愛憎分明的性子。同時他也在心裡想,她怎麼就不明白,他拼死拼活地折騰,還不是為了他與她明天的美好生活嗎?

  四菊見劉連仲擋著她的路,想了想,說:「好吧,咱們好好談談!」

  四菊叫劉連仲去她孵化場的暖房裡,劉連仲不知道她的用意,顛顛地跟著。他看見四菊脖子上的花格子圍巾被風一掀一掀的,像有一隻在她肩上撲棱著的大鳥,紅撲撲的臉蛋極為鮮活水靈,分明是四月的春風染就。

  四菊讓工人端出一盆死去的蝦苗。

  劉連仲愣著:「你讓俺看這個幹啥?」

  四菊說:「這是海水污染的蝦苗。」

  劉連仲問:「這與俺有啥關係?」

  四菊火了:「還說與你沒關係呢,這都是你們排汙,毒化了海水,才死的!」

  劉連仲抵賴說:「這麼大的海,你不說別人,幹嘛老盯著俺的造紙廠?上級查過了,排汙是合格的,不信你去看看!」

  四菊罵:「你就是死鴨子嘴巴硬!俺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你看看這個單子!」她遞過一張表格。

  劉連仲看到了寫有老蟹灣造紙廠排汙數據的字樣:「這是哪兒的?俺們造紙廠可不是這樣!這是誰陷害俺?」

  四菊大聲說:「這是海港的高技術員化驗出來的結果。別看你請客送禮,有辦法糊弄環保局的,可你糊弄不了高天河!他是海洋專家!」

  劉連仲恨恨地說:「又是高天河,這小子是專門跟俺過不去呀!他怎麼放個屁你也信?」

  四菊罵:「你才放屁呢!」

  劉連仲紅著眼睛把化驗單撕了個粉碎,狠狠扔進孵化池裡。小蝦們紛紛用小腦袋去頂紙片片。

  四菊動情地說:「連仲,俺們是老同學啦,又是朋友,今天俺跟你說句真心話,請你消消氣。你也別怪高技術員,是俺讓他去化驗的,他是俺們聘請的技術顧問。咱不說什麼大話,俺就說一句,就說這海吧,咱都是吃著海貨長大的人,海就是咱的再生爹娘。過去你也是搞孵化的,你最懂得海水的質量。你這點家底兒,不都是大海恩賜的嗎?你敢背叛大海,是要受到懲罰的!你連大海都不愛了,往後你能好好地愛俺趙四菊嗎?啊?你說你說呀!」她說不下去了,哽咽了。

  孵化室裡靜得能聽到劉連仲的喘息聲。

  四菊激動地說:「你以為俺趙四菊心眼小得不容你嗎?不是!俺是替良心說話。你拍拍胸脯的四兩肉,問問良心!俺知道,海港上馬需要大量的紙,你的造紙廠可以掙大錢。可人一旦迷戀上金錢,情就那麼薄了,心也就像錢幣那麼硬啦!」

  劉連仲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你,你知道俺都是為誰嗎?你瞧這滿世界的人,膽子都大了,步子都快啦,誰還像你這樣保守?」

  四菊氣得抖了:「你滾,你滾!俺不想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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