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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楊高鵬贊許:「這習慣很好的。」

  韓潔茹不知怎麼就跟楊高鵬說到一起。兩人越說越投機,她越發證實自己當初對楊高鵬的感覺是對的。這是個有內涵有魅力的男人。自從她與金家林分居遊戲開始後,她一直尋找著這樣激動的情緒,她渾身的細胞都有了酸楚的喜悅,她很想跟他談下去。

  話題是韓潔茹引轉到家庭婚姻上來的。像楊高鵬這樣搞藝術的人,能夠看出她的品味,更能夠看出她婚姻情感上的危機。楊高鵬冷峻的臉上在思考:「婚姻與愛,跟我們攝影一樣,都存在著追求新意的問題。追求新奇,是人的天性。只要情感不枯竭,你會每天都能從愛人身上發現新的東西。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不能低估愛情對生活的重要,這種玫瑰色的東西,至少佔據了我們生活和命運的多一半。」

  韓潔茹插話說:「對於女人,情感是她生活的全部,沒有感情的日子真是不值得去過,我是這樣認為。」

  楊高鵬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你這樣的女人。」

  韓潔如愣了愣問:「這樣的女人不好嗎?」

  楊高鵬說:「我不是說不好,我是覺得你這樣的人,活得很累,容易痛苦,容易受傷害。」

  韓潔茹大膽地說:「是啊,所有的創傷,最終得由愛來敷愈。」說完的時候,她用手摸摸發燙的面頰。

  楊高鵬看見她的眼神有撫慰他傷痛的意思。他不竟不知不覺地跟著這個女人的思維走了。難道失去馬莉的痛苦將由得到眼前的女人來補償嗎?想起這些,他的心狂跳起來。一改剛來時的倦意和慵懶的落寞。韓潔茹興致更濃了,楊高鵬看見她的眼睛光亮如星,可他的內心卻敲響了警鐘:楊高鵬啊楊高鵬,你必須終止與韓潔茹的談話了,你不能把眼前的女人往泥坑裡帶。

  時間過去得真快。天色漸漸黑暗了。楊高鵬眩惑地望著眼前紫色的影子,笑笑說:「今天,看我都說了些什麼?像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在不懂得愛的時候去愛了,懂得愛了,又不能愛了。就是這麼殘酷啊!」

  韓潔茹沉浸在發洩的浪潮裡,堅定地說:「為什麼不能愛呢?」

  楊高鵬更加慌亂:「好啦,我們都是什麼年齡的人啦,還能談談愛情與家庭。真有意思啊!潔茹,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

  韓潔茹沒有走的意思:「你嫌棄我的嘮叨?我是不是神經有了問題?」

  楊高鵬笑笑:「瞧你說哪去啦?今天見到你很開心,我很願意聽你說話。你註定比我年輕幾歲,身上有一種激情。連我這搞藝術的都不具備了,你千萬別丟掉這點兒可憐的激情啊!

  韓潔茹感動地說:「你不是笑話我的幼稚吧?我平時是很少這樣跟人說話的。今天不知是怎麼啦?

  楊高鵬感慨地說:「是啊,人是難得找回片刻的自己,今天我有一種找回自己的感覺。」

  韓潔茹很有興致地看著他,聽他講下去,可楊高鵬不說了。她遲疑一下說:「晚上我請你吃飯好嗎?」

  楊高鵬遲疑了一下說:「對不起,晚上我還要洗照片,改天我請你怎麼樣?」

  韓潔茹訥訥地說:「我什麼時候還能見到你?」

  楊高鵬說:「等我忙過這幾天,就給你打電話。」

  楊高鵬硬是把錢裝進韓潔茹的挎包。

  3

  真愛無疑使人脆弱。

  金歡在對待父母的情感上,是非常強硬的,她希望父親大膽地去愛宋雨燕,盼望媽媽大膽追求楊高鵬,從此讓父母都能儘快找到自己幸福的港灣。可遇到自己的情感上,表面強硬,內心就不那麼平順,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傷情。她恨鐘濤,一度發誓不願再見到他,可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金歡的內心又燃起摧肝斷腸的思戀。她恨自己為什麼不能跟鐘濤一刀兩斷呢?安靜下來,金歡又想起鐘濤身上的萬般好處,又脆弱地哽咽起來。在她生日晚宴上,鐘濤竟然出乎她意料地來了,還當場吃了紅玫瑰,還那樣一往情深地給她彈吉他。使外人和她自己都感覺鐘濤是愛她的。可鐘濤彈完吉又回到唐百靈的身邊,這在眾人眼裡真是一個謎了。

  也許,愛的本質雖然一樣,可愛的方式各不相同。

  金歡幾乎無法容忍這樣的「不同」。誰又能容忍自己的戀人與別的女人鬼混呢?躺在床上,金歡眼前凝成一團霧氣,頭腦昏然,仿佛聽見唐百靈放浪的笑聲,依稀感到鐘濤的手在唐百靈的身上摸索,依稀感覺有無數嘲弄三目光射向她,她的腦袋像是要爆炸一樣。她在房間裡嚷著:

  「鐘濤,你為什麼不離開那個臭婊子啊?

  金歡從床上跌落在地板上,幾乎暈倒過去。她蘇醒過來的時候,看見茶几上一燈熒然,窗外繁星閃閃。她就這樣躺著,看著滿天的星星,意識是朦朧的,渾身滾燙,喉嚨乾渴。

  在這一個瞬間,金歡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一個報復唐百靈解救鐘濤的計劃形成了。其實,這個方案是早該想到的,唐百靈是個有夫之婦。金歡為什麼不把這個隱秘告訴唐百靈的丈夫馬溫呢?這馬老闆可是全市有名的醋罎子。金歡設想著,馬溫遠在外地,可她的一個朋友與馬溫有業務聯繫。

  金歡實施自己的報復方案的時候,還一度擔心鐘濤的安全,她怕馬溫對鐘濤實施報復。她找到公安局的蔡翔,請求蔡翔來保護鐘濤的安全。蔡翔滿口答應之後,金歡就實施了報復計劃。

  金歡對形勢的估算往往很準確。在她給馬溫的手機掛通電話的第四天,唐百靈那裡就有了很大的變化。馬溫並沒有回到北方城市親自處理,而是派手下人將唐百靈教訓了一頓。唐百靈的嘴巴很巧,她說將鐘濤留用是為了醫治自己的疾病。她的病是神經上的,鐘濤美妙的吉他聲,能夠醫治她的病情。她到底與鐘濤是怎樣的關係,誰也沒看見,馬溫只有馬馬虎虎地罵她幾句。馬溫何嘗不希望吉他能夠醫治好自己老婆的病呢?金歡得知這個消息,雖說很開心,還是不滿足。可她發現,鐘濤對唐百靈服務方式有了變化,鐘濤白天和晚上可以回到金豪夜總會上班了,只是在夜間下班的時候,他還要到唐百靈那裡彈吉他。

  鐘濤給唐百靈彈奏的每一聲吉他,都像一根根銀針刺進金歡的腦子裡。等鐘濤醫治好唐百靈的神經病,金歡的神經也該崩潰了。金歡並不真正相信鐘濤的吉他在給唐百靈治病,她還是敏感地確認,唐百靈是愛鐘濤的,可鐘濤未必能真正去愛唐百靈。憑金歡的魅力,她是完全能夠與唐百靈抗衡的,而且從年齡上還要勝她一籌。鐘濤緊緊地綁在唐百靈的戰車上,迷途難返,一定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正是這個秘密威脅著鐘濤,擺佈著鐘濤,吞噬著鐘濤——

  金歡想到這個秘密,就再也坐不住了。她請求蔡翔能夠破譯這個秘密,蔡翔說鐘濤姐姐鐘霞一案還沒破案,他是沒有精力破譯他與唐百靈私情的。蔡翔勸告金歡:「你要相信鐘濤,要耐心等待鐘濤。你硬逼他,會出事的。因為他剛剛失去親愛的姐姐。」金歡從蔡翔的言談話語裡聽出了什麼。

  傍晚時分,金歡將蔡翔約出來吃飯,她想讓蔡翔多喝一點酒,達到酒後吐真言的目的。吃飯的時候,蔡翔並沒有帶上自己破案組的同事,他自己單獨來勸說痛苦中的金歡小姐。金歡的話題一直在鐘濤的事情上徘徊,幾乎忘記詢問鐘霞的案情。金歡盯著蔡翔細長的眼睛說:「你是鐘濤的好朋友,你一定知道他為什麼依附唐百靈!」

  蔡翔是個英俊的小夥子,他是通過鐘濤認識金歡的。他與鐘濤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顯然對金歡的提問有些為難,支吾著說:「歡歡,該說的我都跟你說了,剩下的應該由鐘濤向你解釋。」

  金歡焦急地說:「可他不見我,他對我總是回避。他就是不愛我了,也應該直說啊。」

  蔡翔笑笑說:「在再次跟你重申一遍,鐘濤並沒有背叛你,他依然愛你。致於他對你的難言之隱,你最好等他來說。」

  金歡愣著問:「你是說鐘濤籌劃好了,他在跟唐百靈演戲?跟那個騷貨做完遊戲,就回頭再來愛我?」

  蔡翔說:「好像有這個意思吧!我也不大清楚。」

  金歡眼睛裡有委屈的淚水凝聚著,心中的某種聖潔的感情被勾動又被碾碎:「別說了,按著籌劃好的步驟去愛,那就是陰謀!他別忘記,在愛上做遊戲的人,是沒有好結果的!他就不怕我也跟他遊戲人生嗎?」

  蔡翔說:「不會,你言重了,鐘濤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瞭解吧?」

  金歡冷冷地說:「人在變啊!」

  蔡翔說:「你別誤會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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