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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韓潔茹主動離開金家林之後,算做遊戲的延續。她在短時間的反思,覺得自己對金家林的爭吵實在是無聊的。過去她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呀?近幾年來,她與金家林已經不吵架了。她對自己的個性和思想開始重新認識,她的生活習慣怕是也變了。有時像一隻膽怯的蝸牛,整日縮在封閉的殼裡,見不得陽光也經不住風暴;可有時呢,她卻像一隻勇敢的梅花鹿,她想沖出封閉的牢籠,去迎接暴風雨的洗禮。金歡看出母親的性格分裂,規勸韓潔茹快快找到真正的愛,不然她這個人就毀了。韓潔茹告訴金歡,真正的愛是可欲不可求的,以後她所面對的將是麻木、淩辱和逃避。金歡對母親的悲觀很不以為然。她在三天之後,就仔仔細細地給韓潔茹物色了一個很優秀的中年男人。

  傍晚時分,涼爽的風微微吹拂。準備下班的韓潔茹覺得今天晚上應該找金歡和鐘濤一起吃飯。她剛要給金歡打傳呼,就聽到值夜班的項曉芳喊她接電話。是金歡打來的,金歡約母親下班後到醫院門口等著她,說她約了個朋友一起吃晚飯。韓潔茹笑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走到鏡子前,做了一個簡簡單單的化妝。她在鏡子裡發現自己竟是那樣憔悴了,她淡淡地塗上一層淺色口紅,再往額頭上撲了撲潔白的涼爽粉。這時她聽見金歡汽車的喇叭聲。

  金歡帶來了一個中年男人。金歡介紹,這個男人叫崔大朋,是她們保險公司的財會部副主任。韓潔茹沒往多裡想,甚至連男人的模樣都沒有細看一看。晚飯吃得很愉快,飯後,金歡約男人和韓潔茹到金帝保齡球館打保齡球。在球館裡,金歡故意將呼機弄響,拿著手機到外面回電話。

  剩下韓潔茹和崔大朋兩個人打球。崔大朋的保齡球打得十分漂亮,他上來手把手地教韓潔茹打球,韓潔茹躲閃著,然後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四處張望,尋找著金歡,母親的弱智,使遠處觀察的金歡焦急得跺腳。崔大朋無奈自己無精打采地往跑道上扔球。他打了滿冠,韓潔茹也沒有一點喝彩的表情。

  金歡只好回來了。沒有玩上多少時間,韓潔茹就催促金歡回家,她想讓金歡晚上陪她去住。崔大朋彬彬有禮地與韓潔茹打了招呼,遞過一張名片,知趣地走了。回到新房裡,金歡才將今天的特殊安排向母親接密。原來這個崔大朋是金歡安排給母親見面的,金歡還將這個男人的好多優點如數家珍地數了出來。韓潔茹這才恍然大悟,氣惱地罵著金歡:「誰叫你給我找對象?你爸爸知道了,不罵你才怪呢!」

  金歡的眼睛亮如星星:「媽,你別管我爸,我爸有宋雨燕惦記著呢。現在我是發愁你,你不能這樣不領情啊?」

  韓潔茹罵著:「你個壞丫頭,哪有給媽媽介紹男人的?傳出去,給人笑出大牙的!」

  金歡說:「媽,你別苦撐著了,你和爸爸是不會走到一起來了,我願意你快快找到意中人,讓你幸福!媽,這個崔大朋怎麼樣?」

  韓潔茹搖頭:「不怎麼樣!」

  「沒風度?」

  韓潔茹不語。

  「沒緣份?」

  韓潔茹焦躁地罵:「你再胡鬧,就給我滾出去!」

  金歡嚇得吐著舌頭,乖乖地躺在床上看房頂。

  韓潔茹沖完澡回來的時候,金歡穿著衣裳睡著了。韓潔茹輕輕給她脫掉衣裳。在金歡睡著的時候,她用疼愛的目光看著女兒。金歡甜甜地睡著,臉蛋兒上還流露著幸福的微笑。她年輕、紅潤,充滿青春氣息的臉龐,總是那麼飽滿而有活力。她的歡歡什麼時候能成熟起來呢?女兒是幸福的,金家林也幸福,只有她韓潔茹心上壓著厚厚的陰霾。

  今天韓潔茹卻失眠了,她在這個無眠的長夜裡,睜著一對腫澀的眼睛,默默地望著窗櫺。她恨自己,恨自己這個情感坎坷卻依然有夢的女人。

  第五章

  1

  金歡在韓潔茹那裡的暫時碰壁,使她有些心灰意冷。母親曾經滄海,她承認母親很難遇到合適的男人,特別是那種砰然心動的。她有時真的猜不透母親了,她要怎麼樣?金歡漸漸悟出這樣一個道理,甜蜜的愛情對於愛情的話題很少,越是不如意的愛情,關於愛情的話題越多,父母近來對愛情的爭吵就證實了她的判斷。金歡對母親束手無策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冷淡了鐘濤,忙給鐘濤打電話,請他到城市新開張的黑藍藝術書吧來。

  金歡選了一張靠近落地玻璃窗的圓桌坐下。小圓桌好像是專門為她們設計的,頭頂是一盞幽雅的藍色塑鋼燈,給屋子放射一股柔和的光線。她們的身後是一排高高的書架,書架上的高檔藝術圖書擺得滿滿當當。窗邊有一盆碧綠茂盛的竹林盆景,低回的音樂仿佛是從竹林的葉片上嫋嫋升起,縈繞在看書人的耳畔。鐘濤與金歡便在這有聲有色的書吧裡深情地相對而坐。

  「歡歡,你這幾天始終陪著媽媽嗎?」鐘濤看著金歡說:「你怎麼不回家,到這裡來坐著?」

  金歡笑笑說:「書吧對我們很新鮮,你不喜歡嗎?」

  鐘濤點點頭,眼神裡閃著光。

  「我想,我們這樣奔波,腦子空空,是該看看書。」金歡眼睛亮得像星光:「看什麼書,都會使我們更有修養,你說是嗎?」

  鐘濤笑說:「當然,一個愛讀書的人比沒文化的人,言談舉止就是不一樣的!歡歡,你變了。」在他的印象裡,金歡不怎麼愛看書,就是在他看書的時候,她總是滾在他的懷裡撒嬌撒癡。

  金歡也覺得,努力使愛情與愛情生活藝術化的企圖,是高尚和文明的表現。她說:「鐘濤哥,我們選書嗎?」

  鐘濤滿腹心事地看看書架,回過頭來說:「不急,我們先喝點什麼吧,你喝什麼?」

  金歡讓服務員過來,點了一瓶王朝紅葡萄酒。兩個人喝著葡萄酒,開始說著話。金歡一直愛喝紅葡萄酒,她還努力在啜飲葡萄酒的時候擺出一副審美的姿態。

  鐘濤喜歡喝高度白酒,可在外面都是服從金歡的。他猛喝一口,若得金歡拿眼瞪他。

  金歡說:「你呀,真像農民,喝葡萄酒哪有像喝啤酒一樣?這樣,我跟你說過多少回啦?」她給他做了一個動作。

  鐘濤看著她的樣子很可笑。在鐘濤笑著的時候,金歡又很老練地將一瓶雪碧加進兩人的酒杯裡:「這回你再喝,上佳的口感,會伴隨著你恰到好處的興奮。」

  鐘濤看見金歡如夢如幻,面如桃花了:「歡歡,你喝葡萄酒是不是跟你媽媽學的?」

  金歡說:「是,我媽媽就愛喝葡萄酒,你看她保養得多好?起碼要年輕十歲呢!」

  鐘濤說:「你媽媽還在咱的新房住嗎?她與爸爸的關係怎麼樣啦?」

  金歡愣了愣說:「你怎麼知道的?我沒跟你說呀?」

  鐘濤詭秘地一笑說:「我見過爸爸啦,那天他與宋雨燕到金豪跳舞來啦,他向我說起的。」

  金歡不放心地問:「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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